“等到火势小了一点之后,我就爬上了岸。但是发现我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化成了一片灰烬。”允央轻叹了口气:“我带来的马也不见了踪影。这是因为我疏忽害死的第二匹马。”
升恒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是一匹马,你没事儿最重要。”
“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些难受,尤其想起之前你的那匹马。若不是它将我带离了冰河,带到了你平时住的窝棚,我们之后可能永远都不会碰上了。”允央看着天上的残月,怅然地说。
升恒眉梢一扬:“你的意思是我们如果后来走散了,你会觉得十分遗憾?”
允央目光轻扫过他的面颊:“那当然!如果见不到你,我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野兽吃了,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升恒满意地微笑起来:“看来我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虽然你从来都不承认。”
“承认,怎么不承认?”允央忽然有些发愁地看着他:“你看你,本来就很厉害,怎么总不相信自己呢?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再厉害,碰到冥湖边的上遭遇,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当时没让你来真是对了!”
“你哪里来的自信?何以见得我来冥湖就完不成任务?”升恒有些不服气。
“因为你这样的壮汉,遇到危险一定会想着拼一下,因为你身手好呀!可是你不知道那个火起来得有多快,根本超乎想象,完全不给你拼的机会。所以应该像我这样,直接认怂,逃命最重要。”允央认真地说。
升恒还在不断往篝火里扔树枝。不过,为了不让腾起的烟熏着允央,他总是挑一些没有树皮的木头往火里的投:“你说的对,这个任务还真是只有你才能完成。你从湖里出来时,火灭了吗?你是怎么走到村子里呢?”
允央撇了下嘴,似是很怕回忆到这一段:“这个火也是怪了,着起来的时候,像是雷霆万钧,要将天地全都吞噬了一样,可是这气势消散的也极快,转眼间只剩一片灰烬,除了缕缕黑烟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我从湖里出来时有多冷吗?面前还都是黑烟,我根本就分辨不出方向……”
升恒听到这里不客气地打断她道:“就是没有黑烟,你也分不清方向。我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允央被他的话咽得失语了一会,终于还是没有找到反驳的事例,只好强词夺理道:“咱们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纠结,毕竟当时那么混乱,别说是我,就是换了极会认路的人,也难保不判断失误。”
升恒含笑点点头:“你说的对,继续讲吧。”
“后来我就想,这场大火刚才十分凶猛,一定将附近所有能引燃的都引燃了。那么村子地里的能烧的东西最多,肯定烟也最多,所以我就朝着黑烟最多的地方走去了。”允央说起些,声音都有点变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冷吗?我觉得自己走着走着就会被冻在地上了,而且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闪动。我当时心里怕极了,因为完全不知道这把诡异的火会不会像它刚开始那样忽然就再次燃烧起来,若是那样,我便再也无路可逃了。”
升恒拢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说:“这一次,你真让人刮目相看。不仅勇气胜过男儿,更是足智多谋,随机应变,纵观我赤谷部落,竟然找不出一人能有你这样的胆识!”
允央有些自豪又有些腼腆地弯起了眼睛:“我也觉得自己不容易,能在一片黑烟之中,摸进村子里。可是那时天色已晚,村子里也被烧得差不多了,我只好往看起来还没损毁的帐篷里摸去。摸进一个帐篷,地上躺着两具死尸,再进一个,门后站着一具死尸!天呐,你能想到我惊叫得多尖厉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得进去呀,我得找到一块防寒的毯子,还好,我在最后的一个帐篷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地歇在那里。那间帐篷差不多空无一物了,所幸还有这块毯子,我就裹着这毯子呆了一夜。帐篷外面不远处都是死人,我竟然也忘记了害怕,一觉睡到天亮,回想起来真令人匪夷所思。”
升恒长舒了一口气:“你总是不断给人惊喜,如果没有这一次劫难,谁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潜力。”
“人不就是被困境不断逼着向前的吗?”允央眉目舒缓,达观地说:“你不也一样,本想做个花花公子,却被族人推上了无论怎样都得劳心劳力的位置。若是放在十年之前,你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升恒朗声而笑:“你呀,何必说得这样直接!多少人以为我处心积虑要得到汗位,甚至有人暗指我将兄长骗入洛阳,使他意外去世,我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汗。你是第一个说出我本来志不在此的人!”
允央仔细端详着他:“那大汗不会怪我不知轻重吧?”
升恒低下头,百感交集地说:“怪你又能怎样?你是赤谷的大英雄,我也奈何不了你!不怪你,你也不会在这里多留些时日,还不是要回洛阳?”
允央怔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幽幽地说:“你同意送我回去了?”
升恒眼睛看着面前的篝火,毫无表情地说:“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只要你活着,一回到部落我就安排车马将你送回洛阳。我也会给孝雅修书一封,告诉他整个事情的原委。你被困在赤谷错不在你,全因我一念之差。只要你平安回去,孝雅要怎样惩罚我,我都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