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左院判走后,允央心里踏实了不少,她命饮绿再取些专门论述绘画的书来。放在炕几上,随手翻找着。
在一本前朝著名画师的著作里,她发现了这样的话:“汇眼,相传是是宋国皇室绘画的精髓,具体指什么,始终莫衷一是,因为没有人找得出来。听说只有纯正宋国皇室血统的人才能看出其中奥义。”
看了这段话,允央眼中的疑惑更多了些:“这话说得奇怪。”
“自古血统这种事就是玄之又玄,虽有滴血认亲之类的方法,认错的事却也常出现。况且要加以纯正二字,更是难上加难。”
“什么叫纯正,嫡出算是纯正,那庶出就不算吗?本家算纯正,叔伯家的算吗?姑表家的又是什么?可见这是世人找不到答案编出来的推脱之辞,不可当真。”
“再说自古绘画的名家巨匠并不都是一家子,男女老少,本族异族皆有,怎还能出血统之说?这种说法不可信。”
不过,允央转念一想:“从这字里行间来判断,难道汇眼不是一种理论,而是什么东西,要看出来的?”
午后,允央睡起后,隔着纱窗看到外面天上纤云扫迹,一枝盛开的杏花从宫墙外探了进来,花枝正好穿过石头新扎的秋千架。花影照西厢,远处隐隐有阵萧声传来,飘进碧纱窗。
允央起身,这一行动的当口,就觉得腹中像是有一条小鱼轻轻一转身,划开了一片涟漪。知道这代表胎儿在舒畅地伸手伸脚时,允央脸上甜蜜笑意便是遮挡不住地漫溢出来。
随纨这里正好走了进来,一见允央的表情,便说:“什么事让娘娘这般高兴,可是做了一个好梦?”
“嗯,确是如此。”允央低头莞尔,接着说:“你和饮绿陪本宫去旧殿那里走走。”
允央她们穿过御花园往旧殿走去,一路上槐云绿满香径,径边青苔尤湿,修竹映水,粉蝶环绕,自是一派暮春的旖旎景像。
此时的旧殿里无人看管,允央她们从从容容进来,不必经过任何盘问。
旧殿中原本摆着的三个坛子已被宫闱局收走了,刨出来的大坑也被填平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随纨似乎还对那天在旧殿中捉蜘蛛的事心有余悸,呆在门口磨磨蹭蹭地不敢进来。允央见她们这样便说:“本宫进去有事要办,你们就站在这里等候。”
随纨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娘娘您非要进去吗?这里……似是不洁,灰尘又大,您还是别去的好。”
允央听了,回头对她笑笑说:“无妨,这是宋国的旧殿,和本宫也有渊源,自然没有那些忌讳。”言毕,便一个人往里走了去。
随纫和饮绿怎么能让娘娘一个人进去,也壮着胆子跟了进来。
走进大殿,允央来到发现幽遐蓝的地方,用帕子蹭了蹭上面的浮土,“汇眼”两个字便愈发清晰起来。
允央盯着这两个字,陷入了沉思:“汇眼写在这里有什么用意,难道是指出在这墙壁之内还藏有书籍吗?”想到这里,她轻轻敲了敲墙,墙壁发出了沉重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有夹层的样子。
随纨在旁边看见了,急着提醒说:“娘娘小心,这里墙皮松,当心落下来,伤着您!”
想起女儿节那天随纨被扑了一脸灰的样子,允央不由得把身子转了过去,想要躲开飞起的灰尘。这个动作,正好使她的后脑抵在了汇眼这两字上,而她的眼睛以“汇眼”二字为基点,平视开来。
当允央抬起眼睛时,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不是景物本身发生了变化,而是观看者的视角本身发生了变化。
在她心中这个角度就是最美的角度,每一个线条都像有魔力一般,穿过了她的身体,完美地汇聚于她身后的那一点上。为什么说完美,因为从这座建筑中起始的任意一条直线,只要穿过汇眼这一点,并且这条直线同时终止于这座建筑中,那么汇眼便是这条直线的中间点。换句话说,站在汇眼上看,这座建筑的任意角度都是对称的。
瞬间,允央明白了汇眼作为宋国皇室绘画秘密的意思。宋国皇室作画之所以与众不同,就是他们在作画前都要先选好汇眼,再根据汇眼确立从某一点来看完全对称的构图。
这在当时画坛追求写意,写神的大风气下,显得非常与众不同,所以可说是独创一派画风。这种构图造就了宋国皇室艺术品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丰满的结构效果。
汇眼本身并不一定存在于图画的表面,有时则存在于纵深的效果中,因而对于不懂的人来说,极为玄妙,难以理解。
允央试着把头挪开一点,马上她就发现,只要一点点的偏差眼中的景致就完全不同——在汇眼上看旧殿的每一部分都完美对称,饱满地感觉呼之欲出,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有了生命。但只要一离开这一点,旧殿在允央眼中又变成了灰秃秃,脏兮兮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发现让允央兴奋不已,她对着随纨与饮绿招招手,让她们靠过来。她们俩个本来还在纳闷,不知娘娘为什么对着一面光秃秃的墙兴高采烈。
但看到娘娘双眼放光地招呼她们,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一样,于是受好奇心驱使,她们俩个也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允央让她们两个轮流把头放在汇眼的位置并且开心地说道:“站在这里看,会发现完全不同世界,你们一定会惊呆的!”两人听了赶紧睁大眼睛看了又看,可结果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