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怕死的,和那将军一个样,大声喊着家人的名字,而后纷纷抛下盾牌,卸下重甲,带着轰天雷朝前方倭寇敌军奔赴而去。
血腥和硝烟占据了整片金陵城。
当斩下最后一个士兵的时候,顾九龄满身沐血,一身戾气难掩。
他面色冰冷地御马来到藤山中介身前,挑起身中长剑,指指后者下巴。
“说,你和那猫鬼主人做了何等交易?为何倭寇士兵悄无声息地跑到了金陵城外?”顾九龄目光一厉,长剑没入皮囊之下,瞬间渗出血丝。
藤山中介仰眸,望着这个沐血而来的少年的眼眸。
明明那样干净,却冰冷得骇人。
明明只是个少年,却带着独到的老成——好像他身经百战一样。
真是……
奇怪呢。
“他是一个神奇的中原人。他用法术……为我倭国大军开道,准备杀天朝将士一个出其不备。”不知怎的,也许是死到临头,藤山中介反倒放下了心头的恐惧,坦然无畏地笑着启唇,“沈瑨,必死。”
他虽然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般瞧去,竟和那鬼面黑袍近乎不分上下。
顾九龄眯起眼眸,直接手起刀落,砍下了藤山中介的头颅,将他抛给身后的顾家军。
“支援太子,务必保护太子安危!”而后纵身御马而去,只匆匆留下这样一番话。
方才经过一番惨烈恶战,在场之人皆损耗了不少体力。
饶是如此,顾家军们仍旧没有退缩——那些天朝将士,也是他们的同胞啊。
他们再度迈开步伐,追随着顾九龄的背影,紧紧奔向金陵城西边。
倭寇大军已经被这群天朝疯子将士杀出了金陵城,一路往秦淮河那边退去。
沈瑨已经彻底杀红了眼睛。
他率军追击,追到秦淮河畔,和倭寇将士死死对峙。
“殿下,他们的洋大炮已被诸位将军以血肉之躯尽数损毁!”
“殿下,倭寇兵已无弓箭!”
“殿下,我方重骑兵还有五千人马!”
“……”“……”
听着士兵源源不断的汇报,沈瑨全然没有大战将捷的欣喜与骄傲。
相反的,他的心头充满了沉重悲凉。
这一场战争,是他,是他们这些活着的将士,以一副一副的血肉之躯换来的。
两方接损失惨重,每过一步便可看到无数尸首纵横四方。
有缺胳膊少腿的,有被炸得只剩下部分头颅骨骼的。
沈瑨缓缓咬紧牙关。
“诸将听令,杀倭寇!一人不留!”骤然间,这位满身鲜血脏污的太子殿下扬起手中红缨枪,朗声大喝。
“杀!”
天朝将士本便不愿留倭寇人的性命——倭寇这等牲口行径,已经让他们咬牙切齿了。
眼下又因为那些个劳什子洋大炮,让他们天朝将士纷纷前赴后继,以血肉之躯为后来士兵开道。
他们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怎会看着同胞眼睁睁赴死而心中无甚感慨!
于是,当沈瑨一声令下的时候,天朝将士纷纷扬起手中武器,朝前厮杀而去。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倭寇将军冷冷一笑:“沈瑨,你中计了。”
他扬手一挥,大喝道:“放箭!”
秦淮河中忽然爬出数百弓箭兵,以迅雷之势张弓搭弦,释放漫天箭雨。
“有埋伏!保护太子殿下!”
可是为时已晚。
在天朝将士们满面惊恐的眼神中,十数支长箭直直没入沈瑨胸膛。
沈瑨的身形顿时僵在原地。
他的瞳孔骤然睁圆。
一口鲜血吐出,沈瑨直挺挺往后跌倒。
“轰!”
这一声明明轻巧无比,落在一众将士耳中,却变得分外清晰响亮。
又格外沉重。
“殿下!”顾九龄赶来,看到倒地的沈瑨,瞬时目光大变。
于此同时,他心头怒意飞速蹿升。
这群牲口,这群牲口!
“顾家军听令,杀倭寇,不论残兵,一人不留!”说罢,顾九龄纵身跃到倭寇军中,挥动手中长剑斩向四面八方扑过来的倭寇军队。
顾家军和天朝将士齐齐上阵,以盾牌挡着那漫天箭雨,径直杀到秦淮河畔!
沈瑨撑着手中长枪,强压着心头的剧痛缓缓站起。
他遥望前方,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一片头戴红色方巾的将士欢呼雀跃,朝自己飞奔而来。
打……赢了啊。
终于……打赢了。
他们守护住了足下土,他们守护住了南疆。
父皇,您总说儿臣对待敌人宽厚。
您总说儿臣不果决,不能遵照沈家家训,以天子之躯镇守国门。
这一次……
“儿臣……做到了——”
沈瑨又侧眸,遥遥望向苗疆。
那里,是他的阿弟所在。
阿琮,这次的礼物,是皇兄送你一片……
“无敌军踏足的南疆中原之土——”沈瑨唇畔缓缓牵起一抹笑容。
当他笑起来时,成丝的鲜血从唇齿间涌出,一串一串地往下滴落。
彼时,一阵微风袭来,吹动这公子沾满脏污的青丝。
沈瑨沐风,再度仰面摔倒。
这一次,这个让天朝百姓敬仰的太子殿下,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等顾九龄赶来时,沈瑨已经气若游丝了。
他缓缓蹲下身子,准备拔掉沈瑨身上的长箭。
沈瑨眼珠微微滚动,喉咙似有声音喷吐。
他不想让自己浪费气力……
顾九龄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