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工作着的机器,是否能体会被卸下的螺丝的心情?
从队列里撤下了,我像那个从树上折断的多余的枝丫,或者从一段生理组织里切除的肿瘤,各自毫不相干。每天他们照常进行操课训练,整整齐齐地在一个4x6方队里踢着正步,休息的时候照常相互之间开着玩笑,相互之间抢着矿泉水瓶,照常继续着打情骂俏。
唯独我,虽然也要跟着站成一排,从宿舍楼前走到训练场地。可是正式操课开始的时候,我却必须得先被李教官从队列里叫出来,然后原地向后转,齐步走走到道牙子旁边坐着看着其他人训练。
然后,我便开始听到许多人在背后议论我,甚至辱骂我:
“吗的,这逼是来军训的,还是来度假的!”
“是啊,就他还班长呢?凭啥咱在这受着累他在那乘凉?”
“草,装病装的太像了,赶紧去考中戏把!”
在这之后,国际班里对我背后议论越来越多,因为我这样,在校领导巡查的时候,从国际部主任,到总校的主任都对我没说什么,所以有人开始对我的家庭财政背景、家里的人际关系等等开始进行创作
我感到一丝可笑——我在队伍中时,他们时时刻刻想把我撵下去;现在我自己把自己撵了下去,他们又想让我跟他们一样加入到这个队伍之中。我听到这些议论的时候,总会回想起苏东坡在被贬谪时候的场景。今天吃罐焖肉,明天听琵琶曲,在那些外人眼里,这样的贬谪生活不是更悠闲。
每每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说上两三句便看我一眼,而我都会迎上去跟他们对视。面面相觑反倒最后引得他们不好意思,还笑呵呵地冲我点头哈腰,跟我打招呼。后来我便不去理会了,愿意看我就看我,愿意说我就说我。我只是笑了笑,并不去做过多的解释或是徒劳的争辩。那个时候,每次他们议论,黄云晴都只是在旁边听着,很少说话,偶尔跟着随声附和几句。初中三年她倒是了解,我这个人虽然外表看着挺结实的,实际上我的体制跟三国时候那个叫郭准的一样,天气一变或者环境一换,哪怕某一天吃的东西不对了,肯定能病上个一两天。曾经她也觉得我这种状态是装出来的,时间一长,她也相信了。
所以那时候经常跟我有眼神交流的,倒是这个曾经跟我经常吵架的人,我也经常回应一个眼神,但跟他对视一会儿之后,我却总是想移开目光。我没指望她帮我说话或者怎样,别给我添堵就行了。
就这样,军训的后三天我就是这样过来的。有时候在吃饭点儿去喝点米汤,然后一点干粮和配菜都不吃,有的时候只是去部队供销社弄一瓶果汁。
而我没想到在第7天军训结束的时候,我却得到了一样东西。
“来,班长,优秀学兵证书!班长太厉害了!”童远航故意拿着一个奖状,笑嘻嘻地跟我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中大感疑惑,马上拿着证书去找班主任。
当时正好国际部主任章江和柯若安正在谈话。我直接把奖状递给了章江:“主任,这奖状我不能要。您还是收回吧。”
“这就是颁发给你的,你看看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老柯看了看我,对我说。
“可是……我都没完全参加完军训。这个我不能要。”
章江提了提眼镜,看看我,然后展开了奖状,又把它放在我面前:
“你的名是我跟学校申请的。奖状是学校给的。学校给你的荣誉你不想要么?快拿着吧。”
p的章主任竟将“优秀军训学员标兵”的证书颁发给我——一个累积起来参加实质训练不过三天的我。我瞬间感到了万发利箭般的目光,在某种程度上,当时肯定有人想把我像汉代吕雉未央宫处死韩信那样,装在麻袋里吊起来,然后用千万只长矛给我身上捅出千万个透明窟窿。
可事情已经是这样了,章江的意思就是:学校让你做什么,就必须接受。所以以后学校说的话,你也必须服从。
所以,当我坐上返回s市七星山同恩分校区的大巴上的时候,我告诉自己,面对一切,我能做的只是要竭力让自己微笑
后来的事实告诉我,这么做是对的;面对众多鹰隼一般的眼睛,唯一的选择只有“呆若木鸡”。在军训返回的那天,我全家跟韩振方的全家一起吃了一顿自助烧烤。在饭桌上的时候,我才从韩振方的口中得知——当然,其实那也不出我所料——我避免了一顿在“七狼八虎”主导下对我计划的群殴。
“多亏你当时没多说话。你知道么俊森,你当时要是多说一句话,那帮人就算不揍你一顿,肯定也得给你堵在某个墙角,然后对你教训一番。到时候,真够你喝一壶的。”韩振方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替我觉得忐忑。
同恩国际班丛林法则之二:无为,方能无不为。
其实也不仅是因为“无为”二字,还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无论在这之后对我怎样,我想,我永远会欠他一个人情,尽管我当时我就知道,我注定会跟他分道扬镳。
“要不是因为老大说话不让那帮人动你,你真不一定怎么样。”韩振方说道。
他说的这个老大,是后来“七狼八虎”的老大,也是跟我后来三年的寝室室友萧全。
那时我还没听过他的过去,但用平常的眼光来看,首先,他有一个自己觉得可能比较“为人不耻”的年龄:高一那会儿我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