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刘彻果然如约来到漪兰殿。暮朝看着刘彻俊美的身影在漫天霞光中缓步而来,熟悉的俊颜不若平日那般冷硬,眼神柔和、笑容温暖,不禁一时有些愣神。
刘彻见暮朝愣愣的凝望着自己,目光微闪,故意夸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笑道:“莫非朕的脸上有什么东西,竟让你看得出了神?”
暮朝望着刘彻揶揄的笑容,连忙解释道:“皇兄脸上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让皇兄见笑了。”
刘彻与暮朝一同走入殿中,相对而坐。刘彻挥手示意宫人将御膳呈上,转瞬间在两人面前便摆满了造型精致香气四溢的精美膳食。
暮朝见刘彻竟然又取来一壶美酒,不由自主的想起几日前两人饮酒时惹出的麻烦,连忙开口劝道:“今日我本就心绪烦闷,实在不宜饮酒,还望皇兄见谅。”
刘彻却执意为暮朝斟满一杯酒,温言劝道:“心绪烦闷更该饮几杯酒。虽然大醉不足以消愁解忧,然而微醺之时却自有一番自在惬意。不过几杯酒而已,不会让你醉倒的!”
暮朝见刘彻颇为坚持,也便不再推拒。两人举起酒杯,轻轻相碰,也不着急畅饮,只是随心所欲的慢慢品尝。两人时而交谈几句,时而品菜饮酒,不若平时宫宴之上那般拘谨,当真十分自在洒脱。
刘彻见暮朝每样菜品都只略动几口,吃的极少,不禁皱起眉,责怪道:“你怎么还是吃的这样少?未央宫内这么多精致的膳食也没使你丰腴几分,反倒比刚来之时多了几分苍白。莫非你不喜欢汉宫之中的生活,心情不愉以致胃口不佳,因此才会日渐憔悴?”
暮朝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道:“苍白?憔悴?没有吧?也许是皇兄觉得我今日在听闻匈奴单于希望我和亲以后,便应该不开心,以致于觉得我苍白憔悴、气色不佳。”
刘彻微微一愣,剑眉微挑,疑惑道:“难道暮朝当真没有不开心么?那为何朕在长乐宫见到你的时候,你是那样一副悲伤失望、心神不属的模样?”
暮朝沉默片刻,轻声答道:“我那时候只是羡慕母后对南宫公主的疼爱之心罢了,虽然有些失落,倒也谈不上悲伤失望。毕竟,我的身份无法和南宫公主相比。南宫公主是母后的亲生女儿,母后疼爱重视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刘彻目光微闪,忽然问道:“难道是朕对你有所误解,莫非你对于和亲匈奴一事并不在意?还是说,你心中对伊稚斜还有着牵挂与想念,巴不得朕准许你和亲,令你可以早日返回匈奴与夫君相聚?”
暮朝凝视着刘彻探究的双眼,微微一笑,坦然答道:“皇兄也不必费心试探,我现在便可以将我对和亲一事的看法坦诚的告知皇兄。坦白说,伊稚斜对我也不算坏,我对他虽然谈不上钟情,但却并不厌恶他。如果皇兄最终决定让我和亲匈奴,嫁给伊稚斜为阏氏,我也并不会决定难以接受。匈奴人虽然居无定所,匈奴王庭也远不如汉宫壮美华贵,但在那茫茫草原之上,迎着夕阳落日策马奔腾的日子,也令人颇为向往。那样的肆意与洒脱,是在处处讲究规矩的汉宫之中永远也无法拥有的生活。”
刘彻不悦的沉下面容,瞪视暮朝半晌,再开口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念匈奴的生活?看来是汉宫太小,容不下你的雄心壮志。”
暮朝收起笑容,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是却有一个愿望。至于这个愿望是什么,我早已对皇兄说过。我希望能够化解大汉与匈奴之间的仇怨,让大汉与匈奴之间停止征战,化干戈为玉帛,互惠互利、共享盛世繁华。”
暮朝看着刘彻愈发阴沉的面容,又缓缓说道:“在我刚到匈奴的时候,当我看到汉人在匈奴所受的欺辱,我也同大多数汉人一样,对匈奴人十分怨恨。尤其当我从匈奴人口中得知当日将我救下的汉人青年已经惨死于匈奴人的利箭之下,我恨不得立时杀了行凶之人,为惨死的青年报仇雪恨。我千方百计找到了他唯一的妹妹,可是那时候这个可怜的女子已经被迫嫁给了一位匈奴人为妻。”
“我问她可要我帮助她逃回大汉,然而她却摇头叹道:‘射出的箭又岂能回头?’又说她的丈夫对她还算照顾,并且为她打探到母亲的下落,还打算将她的母亲接到匈奴照顾。我听了十分震惊,却并不理解她为何可以如此快速的转变对匈奴人的态度。直到几个月后,我才知道她怀了身孕,与她的夫君感情日渐深厚,十分期待孩子的出世,并且早早就为孩子取了许多好听的名字。”
“我看着她轻抚着隆起的腹部,轻声细语的与腹中的孩子说话,我忽然发现,原来所谓的血海深仇,也敌不过血缘的牵绊以及对新生命的期待。那时候我就在想,原来汉人与匈奴人之间也是可以建立深厚的感情的,只看他们能否找到共同的利益。”
刘彻听闻此言,忽然想起年初之时,主父偃曾向他提出过以令诸侯推私恩分封子弟为列侯的方式,剖分其国以削弱诸侯王的势力。暮朝所言之法,倒是与主父偃削弱藩王势力的建议有几分相似。只要善用姻亲与血缘,的确可以办成许多大事。
暮朝看出刘彻有些意动,继续劝道:“我不相信当皇兄今日听闻匈奴使者的提议时,会没有丝毫心动。倘若只用和亲之计,不必通过战争便可以实现皇兄收服匈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