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就算公子惹少主生了气,可是为什么少主非要让公子将过去之事全忘了?是铃果儿想不明白,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少主三思啊!”
“啪”地一声,那少女好像被打了,闭了嘴,连抽泣都不敢抽泣出声。
慕容纸心中默默苦笑,意识亦开始再度涣散。
……
这世上……真是人心可畏。
自己猜不到的令人发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陷入黑暗之前,他绝望地想着,我……还能相信谁。
在这世上,我究竟还能相信谁。
世人那无穷无尽的*,究竟是什么样可怕的深渊?为什么会把好端端的人们,一个个变成这幅纠缠而可怕的模样?
明明我……从以前起,就没有什么大的愿望。
只是想守着的一方无人打扰的净土,只是想靠着一个温暖的人了却余生的愿望而已。
却也只是难以企及的奢望,是不是?
若是忘却了前尘,我会变得怎样?
或许忘了就不会觉得苦痛了。或许什么都忘了,余生被夜璞就此欺骗,活在南疆阳光灿烂的假象之下,反而会比较幸福?
从此再也没有阴霾,再也没有黑暗。
可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一灯如豆,跃动的火苗咝咝啦啦地想着。身旁很暖,某人懒散地靠着他,举着一本书在那儿一本正经地胡说。
他恼,屡次抬手想揍他,最终落下去却总是轻轻的。
***
恍恍惚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银漆的华丽彩绘方砖吊顶。
身子终于可以动了,慕容纸猛地惊起,却摸着自己睡在丝绒锦被上,穿着一身没见过的华丽睡袍。
苍茫四顾,幸而原先的旧衣服正整整齐齐码放在旁边的凳上,似乎是洗过了的,腰间该挂着的半块蝴蝶玉佩,也静静地坠在原处。
他望着那玉佩,待了一会儿,略微放心。
与那个人相关的记忆并没有任何缺损,好像也没有哪里接不上。
我没忘,还还没忘。
太好了,还没有把他忘掉。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漆木柜椅,银色烛台,圆形雕刻流云飞鸟的轩窗,以及墙上装裱华丽的字画。这全然不可能是在南疆竹楼的摆设,倒像是什么文人雅士的府邸,浓浓的中原书卷气息。
小碎步跑到门口,尖叫一声又跑了出去:“王爷王爷,他醒了!”
“王爷”二字,慕容纸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
从门外走进屋中的人,不是他严阵以待的晏殊宁,却也有几分面熟。慕容纸皱眉想了想,忽然记起此人是他之前在英王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华服青年。他……原来也是个“王爷”?
“慕容宫主有礼。在下宴语凉,乃昭明故友,上次……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人拿着把折扇,略略躬身。原来,他就是那个庶出的二皇子。
慕容纸记得谢律说过,这位二皇子的生母,曾是宁王的母妃——也就是当今皇贵妃的贴身侍女。那侍女因病早逝,二皇子被皇贵妃抚养长大,因而如今便自然而然地辅佐起了宁王。
过去在京城中,谢律因与宁王亲近,也曾同这位王爷关系甚笃,甚至那“昭明”二字,也是这二皇子赐予的。
单论容貌,不得不承认这位二皇子比起三皇子晏殊宁可谓相差甚远。晏殊宁俊美风雅可谓绝色,就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四皇子宴落英,也能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可这二皇子,最多勉强清秀而已,也就一双明眸有些出彩,其他的,实在乏善可陈。
然而可能就是因为生得普普通通,因而微微一笑间,却比晏殊宁等人显得平易许多,不见半分公子王孙的高傲。
……
“就是因为唐少使行事从来严谨,不曾有过半分差池。此番去了重华泽境却突然断了联络,语凉才不由得为唐少使担心。”
“只可惜,却没想到就连慕容宫主,竟也不知道唐少使下落。这可……真叫人放心不下了。”
询问了唐济下落未果,宴语凉微微皱眉,摇头叹了口气:“不过,还请慕容宫主放心,我军军纪严明,土族百姓未动一人,就连房舍也不曾毁了一间。只是急着寻找唐少使下落而已,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了慕容宫主和少主夜璞来我宫中,还请宫主莫怪才是。”
……
这若是之前的慕容纸,估计凉王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他八成都要信了。
可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要听这些人京城之中心眼比菩提眼还多的人说话,听出他们千回百转里包含着的真正意思,肯定不能再是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其实,想弄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个意思,也简单得很。
不用听他说什么,也不用看他的神情。直接想想现如今你能对他如何,他又能对你如何,就一下便可明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了。
你能对他如何?你对他什么都做不了。
夜璞毕竟也还是年少,自以为带着慕容纸逃到南疆,便从此天高皇帝远。却不过只是人家无暇管你而已。人家一旦抽出手来,一支轻骑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你们给双双捉了回来。如今人在这辉煌府邸这种,外面定有层层重兵护卫把守,插翅也难飞。
而他能对你如何?
他如今手中捏着“请”来的夜璞,还有之前扣下的昭昭,有恃无恐。
因而他要你做什么,你怕是都得去做。
……
既然如何,开门见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