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州,寻鹿县。
“郑子哥,两位仙女儿跑到了重山上头,会不会就在那儿呆着不回来了?虎子我这病是好不了啦,心头凉得不得了,盼着能再看她们一眼也值了。你不知道,前两天,隔壁的张大哥,就是学打铁那个敦实胖子,他和我差不多时候躺下的,但硬是没熬过这两天就去了。哎,县里人都为了春典的习俗不肯出门,即便是死了人的那几户人家,也宁愿先不发丧。我光棍一个,没人管也不怕倒霉,特地跑到张大哥家里去,想看看他,结果被他媳妇儿用笤帚赶了出来......”
李虎躺在床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副垂死之人交代后事的样子,但样子却比之前精神得多了。
郑子打了个呵欠,看了眼窗外:天光微微发亮,昨日下的小雪已然停了,但仍冰天雪地的,一片白茫茫,和廪余的绿意比,简直像是两个季节。
昨夜又梦见了新政卫奇派他出外的那天,委实让他心头不太痛快。
“行了,你这张嘴也太不吉利,什么叫做呆在山上不回来了?风贵女给了灵药,混着水给你吃了,你才有力气说话,难不成想恩将仇报,咒她们去?现在,你就好好躺着,王爷和贵女回来时候,你再使这嘴皮子功夫!”
郑子瞪着大眼睛凶了李虎一顿,飞快地穿上厚实的衣服。
“帮我一把。”
声音飘渺而不容人拒绝。
窗口处闪过一个精瘦的身影,那是明束素的贴身侍卫长,青彦。
郑子面上一凛,踏着一双厚靴子来到门外。
李虎家的院子里,二三十副简易担架并着上面的病人都摆在那里,他手下的人则一个个看护在旁。那些病人显然是和李虎患的同样的病,嘴唇青紫,四肢无力且神情非常迷芒,而今却好得多了,只是有些瑟缩畏冷,盖在身上的棉被似是远远不够暖和。
“侍卫长,您这是把所有病人都集中到这里来了么?”
郑子咽了口口水,不过一夜之间,青彦的效率着实令人咋舌。不过,这群兔崽子居然都乖乖地听他的话,都不通知自己一声,一群见男色就忘义的白眼狼!
“不是全部,有几户人家太麻烦了,请不动。”
青彦冷淡道。
还有你请不动的?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微妙地集中在了青彦的身上。
病人们回想起自己一眨眼就从温暖的家里被扔到了这奇怪的担架上,口里灌了不知什么东西,虽然身体舒畅了,但是如坠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郑子的手下则回想被这人叫出来,给他们看了王爷的令牌,随即命令一人做了一副担架。事情刚做完,手中又被他塞了名单,冷着面孔命令他们三更半夜地闯入别人家里。害得他们既要和被吵起来的县民们沟通,还要把病人小心翼翼背到这里来,灌药披棉被,无缘无故地折腾了一晚上。
青彦一点不在意他们的目光,仍旧站得笔直。
“你需要在下帮忙做什么?”
郑子努力和善地微笑着,挑着眉毛走到青彦面前,却发现自己比他还矮一个头,又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
“王爷即将下山,我去接她们。这儿没有多余人手,所以希望你去准备姜汤,这是清嘉先生特地为王爷吩咐的。另外还有食物。记得挑清淡的菜色,不要有海鲜,葱蒜之类的也不要。霁姑娘喜欢吃肉,也挑一些。”
青彦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我随意。”
谁管你啊!
郑子瞪着眼睛,愤愤不平,他看上去是矮了点,稍微肉了点,但是他不是厨子好吧!你那么清楚每个人的喜好怎么不改行当管家算了!
“虎眼,挺可爱。”
青彦大跨步走了出去,留下潇洒无比的背影。
郑子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等等,他也想去接王爷啊。
“青彦,你带了李家新媳妇的画像没有?”
明束素外头套着风清嘉上山时穿的素色狐裘,风清嘉只一身蓝白衣衫,但面色如常,似是不觉得冷。比起上山前,王霁身上裹得更厚实了些,旁边立了穿着短皮衣的晋氏姐妹俩,更是显得像球,另外还有两个抬着尸体的重山人。
“是。山下染病的人家亦通知到了,大部分集中在了李虎的院子里,方便统一救治。少数几家名单和人数也有,不妨事。”
青彦说着从怀中掏出绛雪州最为常见的羊皮纸来,那上面绘出的女子巧笑言兮,寻常妇人的装束,气质温柔大方,正是风清嘉旁边的尸体模样。
“李家的媳妇,名周元娘,和相公李沛新婚不久,还没有孩子。她失踪后,她的相公为了找她也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李家人已经报了官,但官府搜寻几番,没有发现,加上春典的准备一拖,而今一直没有个结果。”
青彦继续道。
风清嘉暗叹了口气,王霁望了她一眼,有些担心。
师姐和采雅姐姐为这尸体奔忙了一晚上,采雅姐姐负责找来山下的有毒花草,师姐负责检验,熬了许久,此刻两人精神都不是很好。
“坏道士!”
晋采乐小声地骂了一句。
晋采雅听见了她说的话,微微皱眉,事实未明,背后骂人终是不妥。王霁则偷偷朝晋采乐竖了竖拇指,暗示她说得很得自己的心。
拆散人家夫妇,毒害无辜县民,妄图诱骗晋采雅成亲,无论哪一条都是大坏事!
“清嘉先生可需要再多披件衣衫?”
青彦看着明束素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