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01)
阮软一向有睡懒觉的习惯,不能熬夜,不能喝咖啡,一旦陷入清醒,脑子里总会闪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
为此,她困扰过很久。小怀就安慰她:“伤还没好,你就多休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自从两年前出院后,她身体就一直不大好。不过,更大的问题还是记忆,总不大记得清了。有一次,她还看到楼上的房东指着脑袋和自家的儿子小声说,那女人这里有问题。
她那时就火了,你他妈脑子才有问题呢!你全家都有问题!
气呼呼的回厨房,操了平底锅,上去,二话不说,照着房东的脑门就砸下去,事后撒开腿丫子就跑了。回去以后,她整天都战战兢兢的,心里想,小怀会不会知道?他知道以后会不会骂她?
结果,小怀没有骂她,而是和房东打了一架,带她搬了家。
他们从九龙山离开,到了这个江南小镇。
一年四季,细雨纷纷,鲜少有放晴的日子。她爱极了这样的时节,每天坐在渡口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上望出去,垂柳依依,碧波荡漾,远处的青山也蒙着一层轻柔的纱幔。
厨房里传来小怀的声音,问她:“你起床了没?”
阮软从回忆里惊醒,跳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起了!”
房门开了,小怀站在门口,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又说谎”。
阮软垮下一张脸:“你怎么知道我刚刚起来啊?”
小怀走过来,手里拍着锅铲:“我还不知道你啊。”看她穿得少,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怎么又这样?不是说好了要照顾自己的吗?”
她说知道了,他说你每次都这么说!
阮软吐吐舌头,背过身去。
“你身体好点了没?下午要去做复建。”
“我没事,浪费那个钱干嘛。下午我还要去画廊,就这么说好了啊……”她一边逃一边朝他摇手,转眼门拍上,人没影了。
段怀无可奈何,心里又担忧,打了电话给文芳说明情况。文芳在那头保证,马上到路口接她,平平安安送到画廊。
打完电话段怀还是不放心。文芳是阮软在画廊的合伙投资人,收当地爱画画的学生,赚取学费。她性格跳脱,似乎也不是个靠得住的,但是他们初来南方不久,人生地不熟,实在没有信得过的人。
如果他知道文芳带阮软去干什么,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另一边,阮软已经上了文芳的脚踏车。
这个江南小镇,房屋临水而照,满是雕栏画栋的旧时遗迹,白墙、青瓦,还有木格窗和乌篷船,街道和木质的廊巷由青石板铺就,被常年的雨水浸染,磨地绿油油的。红色脚踏车碾过石板,倒映出模模糊糊的影子。
文芳在前面说:“今天画舫不开业,带你出去玩吧?”
阮软轻“咦”一声:“真的?”惊喜后又踯躅,“不行的吧,小怀不让我出去的。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又要说了。”
“拜托,他是你男朋友还是你爹啊?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可是,他说我身体不好,不要出去吹风的。”
“你一个大活人,整天憋在一个地方不闷啊?他就觉得你是瓷器,哪里碰一下就碎了?”
好说歹说,阮软勉为其难答应。
文芳说:“这才对,我带你去赚钱。”
“赚钱?”
“对,这里有来钱极快的行当,你干吗?”
“什么行当?”天上没有掉馅饼,阮软自然警觉。
“你想哪儿去了?放心,不会要你少一块肉的,不过,你得配合我。”文芳在街边停下脚踏车,转过去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阮软听得眉头直跳,看看文芳:“这行吗?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文芳说,“我觉得挺好。”
阮软劝不住文芳,只好跟在她后面,心想,要是让小怀知道了,那该怎么办?文芳看不得她这愁眉苦脸的样儿,挖苦道:“你年纪比我都大了,大姐,别一副小媳妇样好吗?”心里想的是,比她大好几岁,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出头,我呸!
路上经过的车辆很多,不过,看来看去都没有文芳心目中的名车。打了个哈欠,本来都准备放弃了,车盖上立体浮雕的飞翔女神标志映入眼帘时,她快喜极而泣了,不顾阮软的劝阻就冲了出去。
阮软从不知道,文芳的身手居然如此敏捷。双脚借力在旁边的石阶上一蹬,凌空翻了一个筋斗,正巧翻到银色小轿车的车盖上。
刺耳的刹车声。
汽车骤然停下。
文芳摔到地上,躺着不动了,嘴里哼哼唧唧。全城围观的阮软目瞪口呆,大呼神乎其技。她知道文芳肯定没受伤,不然哪有那么大的声音引人过来。
司机满头大汗地跑下车,要去搀文芳。
文芳大把推开他,嘴里大喊杀人了,一声比一声大。
司机也是见过世面的,当然知道这是遇上“碰瓷”的了,说道:“你们想怎么样?”这话当然是把在一旁的阮软也算进去了。
阮软不知所措:“我们……”
文芳说,叫你老板出来,你们是想公了还是私了?
司机也镇定下来:“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闹大,惊动了车上的人,恐怕这事没这么容易揭过去了。”
文芳听车上还有人,爬起来大力拍击车窗。
玻璃窗降下来,后座是个穿丝质衬衫的年轻人,叠着修长的腿,双手在笔记本上敲击。文芳看到他就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