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未央所在的房,桑梓与晏栖桐倚在楼栏上听了会儿琵琶声,方被人请下去赏菊。原来菊园另有他处,随着众人一路曲折,暗香浮动。
晏栖桐的心思全不在赏花上。她本来就不喜欢伺弄花草,也只是随着众人走走停停。菊也不是桑梓的心头物,见她心思散漫,便拉了拉她的手,两人逆着人群往花馆外走去。齐中尉更是没有这等雅兴,早已在馆外边等着,见她们这么快就出来了,还有些意外:“怎的,花开得不好么?”
“花甚好,不过,”桑梓指着前方道,“那边有条流河,这个时候应该有不少菊花灯在水中,灯映水色,水映月色,倒可一观。”
晏栖桐看看天,哪有月亮,但回头见桑梓唇角翘起,显然心情不错,她也就不扫人家兴了。
三个人便朝素青城穿城而过的那条流河走去。
果然,越是向那边走,便越是人多。大多数却是妇孺之辈,桑梓解释道菊花意喻长寿,又逢将要重阳,素青城的习俗在这个时候都要到河边为家中老人祈福。
晏栖桐一听心便动了,也就走得有些快了。等近到河边,见摆有小摊,全是自制的各色菊花灯,她便摸了摸身上。可惜她虽从宏京来,但在那国都之府却连上个街买东西都极少,完全没了带钱出门的概念,好在桑梓从旁递了钱袋子过来解她尴尬,免她受摆小摊的老妇的上下打量。她朝桑梓感激的笑了笑,便回身指了一盏蓝色的菊花灯。在这里她是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菊花的,可是工艺品却不一样,色彩样式要更为多种,她定了一定,又选了一盏绿色的,刚想付钱,想了一想,又要了一盏红色的。
三盏灯,三个人倒是正好一人手捧一盏,桑梓以为晏栖桐是为宏京中的丞相夫妇选灯,不料她一口气点了三盏灯落于水中。每放一盏灯,晏栖桐都要凝望着花灯随水飘远。河水映在她的眸中清清点点,便也像有一泓水波深藏其中,潋滟生光,起伏动荡。
在回客栈的路上,桑梓仍是忍不住问道:“那三盏灯,都是为谁点的?”
晏栖桐沉默了一下。
第一盏蓝色的灯,是为远在另一个时空中的父母点的,蓝色如海至深如天至远,如她思念双亲之心至真至切。她的归期不知,漫漫长路无穷变数,她偶尔疑心自己恐怕无法到达。可不试怎么知道呢,何况她也不想叫推自己下楼的那个男人逍遥于外,这口恶气不出,心中总难平,留着是个疙瘩,怎么着也要碾破了才是;
而第二盏绿色的灯,便是为了这身子的父母。她急于离开,难免会被急切蒙蔽了双眼。晏家爹娘的种种,现在想来自己应对的都不够合适,也忘了想想这身体的主人,若是其知道自己占了她的身体还让她的爹娘痛苦绝望,就是自己碰上这情况,也不依的。还望被自己伤了心,已如枯木的那两位,终有一日能春风化雨,万物复苏;
这第三盏红色的灯——是为桑梓点的。惟愿她身体里的寒病如遇盛艳骄阳使冰山消融,化作涓涓细流,去滋养她而不是消耗她、摧残她。
她希望素青城的这条河,素青城的菊花灯,可以保佑她祝愿的这些人都平安长寿。但是她这些所想,她都不能说。
有些是不能说,有些是不想说,有些,也不好意思说。譬如那盏红色的花灯,她捧在手里心心念念的时候,桑梓便在一旁对齐中尉道每年七夕,宏京护城河也有人去放花灯,天上喜鹊成行,水里花灯也铺成了一条星河,不知那夜会有多少痴男怨女结双成对,是为一景。而齐中尉则抱怨今年七夕他恰在守城门,护城河原是不许放花灯的,却架不住这约定成俗的规定,那晚城门大开到夜半,总是有些乱的,不知给他们添了多少麻烦。
桑梓却笑道,若有人也要为你放一盏花灯在河里,多少麻烦你只怕也欢天喜地了,那齐中尉却口无遮拦,回问桑梓是否有人为她放过花灯。
晏栖桐一心二用的听到这,心一惊,手一推,那盏刚刚放入河中的花灯便在水中悠悠荡荡了两下,险些倾覆。好在她连忙拨了两下水,那花灯就又稳住了身形。这时她只听到桑梓在身后淡淡地应了一句没有。
晏栖桐多想回头指着那盏飘远的花灯道,有的,那便是。但齐中尉却笑道桑梓大夫是这世间绝少的奇女子,必有一日会遇上如意郎君成为神仙眷侣,小小花灯倒不足为盼。
如此,晏栖桐便真的不好说那三盏灯里有她一盏了。
回去时乘着凉风,街上的灯火反而通明起来,越夜越美,赏花的放河灯的各种游玩的男女老少也逐渐聚在街上走回各自的家去,这喧嚣的片刻晏栖桐恍惚之间回到了钢筋铁骨的不夜城,半夜的马路上,也会有相似的热闹。而牵着手的这个女人总攥紧了她,让她难有离魂之感去寻嗅往昔,她便抽出了手,一个人晃晃悠悠向前走去……
桑梓停住了步伐,看晏栖桐失魂落魄地消失在人群里。齐中尉看了下她的眼色便追了上去,而她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被放开了,且是毫无留恋的。
第二日,她们离开素青城。
离开前,未央手下的那个琵琶女湘琪前来送客。她使人抱了两只小匣子过来,一匣子银票,一匣子银锭。湘琪笑称桑梓大夫身子柔弱,出不得野外露宿,禁不起风雨兼程,还望一路大道州府,尤其深秋入冬之后,少不得停驻客栈等天行事。这种种处处都少不得银子打发,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