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尉迟铉从外面应酬归来。
边脱衣服边问老乔:“至秋睡了?”
老乔接过他的外套放在手臂上,“凌少还在琴房。”
“又没睡?”尉迟铉皱皱眉。
眼下已经快到江枫桥新电影后期制作的日子,凌至秋仿佛中了邪一般,每天都在琴房里呆到好晚改曲子,最晚的一次,尉迟铉亲自去了琴房,把他捉回来揍了一顿,塞到被子里紧紧的抱住,他才不得已闭上眼睛睡觉。
老乔道:“凌少说了,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本周内要把歌曲录了小样,送到导演和音乐总监那里,但他的词还没写完,曲子也还要改,所以今晚会更晚,请老板理解他,不要让人打扰他。”
尉迟铉哼了一声,本来脚步往琴房去的,又绕了回来,往楼上走。
老乔心想,老板还是很支持凌少嘛。
那么认真努力的孩子,看了真是很招人疼啊!
尉迟庄园的娱乐楼里专门为他开辟了单独的琴房,购买最好的钢琴、电子琴和各种乐器,就为了让他能够在家里作曲,不要每天去了方云飞工作室后,又回公司的琴房加班。
而凌至秋如今已经进入了人生四大境界的第三境:不知道自己知道。
他总觉得自己写的东西还不够美,还不够好,还不够体现心情,还不够称得上完整……
方云飞都说他着魔了,已经从他改好的版本里挑了两个出来,说选一个就没问题。
可是凌至秋不肯,还是在不停地改,改得心力交瘁,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红血丝。
今晚,凌至秋坐在琴房里,弹了几遍最后改的版本,不满意,在纸上画来画去,又弹,又改,再弹,再改……循环往复。突然两手挠着头发,抓狂地大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尉迟庄园本来就比较静,琴房里更是一点外面的声音都传不过来。
凌至秋的精神临近崩溃,低头看了一阵乐谱,突然哭了出来。
这种境界谁也不能领会,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凌至秋整整哭了半小时,擦干眼泪,又开始弹曲子,弹来弹去总觉得有几个音符很刺耳,想改,怎么都无法改到最好。
他这边在烦恼着,尉迟铉躺在大床上,也迟迟不能成眠。
三个月以来,他已经习惯拥着怀中的人入睡,嗅着他身上散发的独特香气,相伴进入悠悠梦境。
凌至秋软糯、呆萌、半蠢,这样的性格,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太过闪光的亮点,但是不可否认,依然让自己渐渐为他心折。
谁不愿意每天早上醒来,看见的是身边人迷迷糊糊却甜甜美-美的笑容?谁不愿意晚上回来,迎接自己的是大大的拥抱和真心的问候?
谁能不喜欢这么一个人呢?
尉迟铉的心不是铁石做的,他惯性地维护着自己的强势,可心情却渐渐走失,投入了凌至秋的怀抱。
……太快了吧。尉迟铉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
当初也有过类似的感受,却没有现在这么强烈。几年前,也以为自己付出的是真情,以为可以不用再游戏人生。最终被那人狠狠踹到了心窝,许久都没有恢复过来。
才两三年,真的可以忘却吗?
真的已经重新开始了吗?
尉迟铉翻滚了一阵,打开台灯,从床头柜上拿起闹钟看了看时间。
凌晨三点。
凌至秋还没回来!
尉迟铉坐起来,在台灯光晕的外围垂头思索了一阵,黑色的剪影如同古希腊钱币上的人像般英俊。
半晌,他抬手耙了耙头发,翻身下床,随手从旁边拽了一件长褛披上,走出了卧室。
偌大的尉迟庄园已经静谧下来,外面的路灯调至最低的光线,摄像头警醒地面对着各个方向。走在青草中间的白石版路面上,尉迟铉碰见了守夜的安保人员。
“老板,这么晚了你怎么起来了?”两个安保有点惊吓。
尉迟铉唔了声,问道:“凌少怎么样?”
两个安保立刻被主人家这种夜半来相会的痴情感动了。
其中一个激动地说:“凌少应该还在琴房弹琴!我们刚才走过的时候看见灯光了!老板需要我们照明吗?”
尉迟铉摆摆手,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另一个拉了拉他,使了个眼色,“老板去见凌少,你跟着去照明,当电灯泡啊?又不是看不见。”
那个赶紧点头,“是啊,我给忘了这茬了。”
尉迟铉走了几步,眼看就要靠近娱乐楼,脚步却缓慢下来。他穿着棉拖鞋,站在门外徘徊了一阵。
今天他不像前天那么暴躁。
前天晚上,他等到一点钟,凌至秋都还没回来,气得他直接冲过来把人从琴边一把抱起来就走,到了主楼后,拽上卧室推倒在床上就是一顿好揍,这种揍当然只比情趣行为稍微用力一点,把人吻到头晕啊,打打屁股啦之类,只是表达愤怒情绪而已——可还是揍得对方涕泪齐流的求饶,保证再也不加班到这么晚。
昨天,凌至秋十二点就回来了,躺在床上,乖得不得了。虽然一直翻来覆去都没睡着。
尉迟铉明白他是焦虑,能够理解,却不是很赞同。早上起来,又在餐桌上把人训了一通。话说到半截,看见对方眼睛里的血丝和下眼睑的青黑,以及十分疲惫却仍带着讨好自己爱人的那种笑容,他便心软了,没有继续训。
加上今天,凌至秋已经好几个夜晚都没有睡个囫囵觉,白天也是一直在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