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觉得时间实在不早了,便提出要先回家,许妈妈也挽留不住,许轼便说要送她。
初见不是不想跟许轼多呆一会儿,只不过她再不回去,恐怕李路遥又该以为她被哪个不长心眼儿的坏人给拐跑卖往偏远山区了。
会有这方面的担心,是因为初见以前真遭遇过这种事儿。十八岁生日那天,生性天真的谢初见跟着一伙姐们儿去唱k,结果回来的路上就只剩了她一个人,又因为喝了些葡萄酒醉了,所以连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
偏偏回家要经过一处极偏僻的坡道,就在半道上,一辆黑色小面包车从上面开下来,到了初见身边,车就哧地一声停下,门一开,就下来两个黑衣壮汉,捂着初见的嘴就往车里拉。
那次初见被绑出去,挨了不少打,是李路遥拼死把她从贼窝里救出来的,没带一个保镖和警察。
醒来的时候初见就发现自己在医院,为了救她挨了贼汉一棍子的李路遥足足昏迷了三天,可吓坏了初见。后来初见才知道,那些绑走她的人,是为了威胁李爸爸做些什么,如果不愿意,他们还要把她给卖到偏远山区去。
据谢妈妈说,李路遥当时一听到后面半句话,拔腿就冲出门去,吓得李爸爸当时差点儿没猝发心脏病。
好在后来两人都没啥大事,只不过脸上身上都是伤,足足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才能出门。
李路遥,是个从小到大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初见自然而然把李路遥归到了男闺密这一类。
李路遥之跟许轼在她心里的位置和感情不同,是因为前者不管做什么都在为她付出,久了,她已经习惯到麻木。而后者,却是她遥不可及的,所以渴望拥有,才会一直牵挂。
初冬的夜晚,天黑得透彻,别墅旁边的梧桐树光秃秃地在地上投下影子,斑驳凄冷。楼梯口流转的灯光,给人已经是深夜的错觉。灯光落在许轼的身影之外,使他的身影更显瘦削冷漠,仿佛与世隔绝。
隔壁家似乎在办y,嘈杂的世界,沦为了他的陪衬。
忽然,门口、隔壁、屋里的灯一齐熄灭,初见还没有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一片黑暗让她脚下一个踩空,还未来得及叫出声,身体顺势摔了下去。
一瞬间,手臂被牢牢抓住,似乎力道很大,她都感受到骨头里尖锐的顿挫和喑哑的嘶叫,眼泪硬生生地就被逼出来,脚刚落在台阶上,心似乎还悬在半空中。
黑暗中,好像一切都变得异常敏感,她不知道他们俩保持着何种暧昧的姿势,他似乎靠她太近,她竟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耳边。
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水的味道,手还箍在她手臂上,隔着衣衫仍觉察得到那臂上温热的体温。他的额发让风吹乱了,有几缕绒绒地掠过她的脸颊,呼吸声骤然更近了。
“没事吧?”许轼轻轻地开口。
“我没事,没事。”慌乱中,眼睛已然恢复了视觉,她低头就看见许轼风衣上的排扣,黑暗中发出金属的光泽。
她刚想抬头,脸颊边就有热气缓缓地传来,寂静中不知道谁的心跳,在飞速紊乱的暗夜里,格外地缠绵暧昧。
手心冰凉,当时他那个厌烦的表情又浮现到脑子里,初见的迅速将自己的手臂抽离了他的钳制。
她急急倒退几步,慌乱地低下头,齐耳的头发遮住半个脸,她几乎是哀求地嗫嚅道:“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再见。”
没等许轼说什么,她拢了拢头发,飞快地从石阶跑下去,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只剩下许轼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他还想着,趁这个机会跟她诚心地道个歉呢。心里遗憾又失去了如此好的一个机会,他静静地站了好久,冷风吹到他的手背上,凉意十足,他举起手,月光下,手背上竟有一块干涸的泪渍。
像是心,残破的痕迹。
麻木地站在地铁站台上,谢初见迷茫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日日一年年的变化已然失去了十年前的本味,巨大的广告牌上映出她的身影,形单影只。
曾经那么快意的谈天说地,争论狡辩的欢畅,到了现实中,通通被抹杀。这么多年,她终于意识到,他们原来根本不熟,连朋友都算不上。
车厢门开了,有人上去,有人下来,门合上,列车启动。然后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车厢里灯光还是明亮得刺眼,她把手机掏出来,翻遍了电话簿,一个一个地看去,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心思的人。
忽然一个身影在脑海中闪过,初见淡淡地笑起来,轻轻地把头靠在护栏上,自言自语道:“不行,你不行,你最了解我,和别人越是亲密,秘密越多,越开不了口。”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那么想念你,李路遥。
下雨了,大抵下雨天人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地忧郁起来,从地铁站出来,还要再转一趟公交才能回到家。许轼家也真是够远的,坐夏光旴的保姆车去的时候根本没觉得。
站在商业大厦前等公交车,雨落得不疾不徐,只能感觉到脸上沁沁的凉,却看不见雨的飘零,地上湿了一片,均匀地覆盖着水色,路灯照上去,泛着凉凉的湿意。
远山的轮廓早已看不见,高楼上闪烁的霓虹,嘲笑着她的失态,就这么任目光放肆,想让景致去得远一些,可渐渐地,视线便模糊了。
身后突然有男人开口:“终于追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