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望着张巡,轻轻一笑。
张巡的建议固然有些私心,却也不乏战略眼光。其实孔晟比谁都清楚,目前正是叛军后方空虚之时,进攻高承义大军获胜的概率很高。
但孔晟的着眼点却不仅仅是济阴郡城一地。他的整个战略思维非常宏大,他要通过济阴郡一战,撬动整个河南和河北的战局,从而彻底扭转官军在河南被动守防的颓势。
而由此,他将挥师西进,直逼河南纵深,直捣洛阳。孔晟真正的意图是提前拿下洛阳,如果有机会,还要赶在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前面进驻长安,从而取得震动天下的辉煌战果。
他目标很大,所以他暂时还在观望等待时机。
“孔太守不以为然吗?”张巡追问。
孔晟摇了摇头道:“张中丞,高承义和宋亭两支军马驻守济阴郡城,背靠河东叛军老巢,拥兵十万。就凭我们这点人马,草率进攻,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张巡皱了皱眉道:“孔太守何必妄自菲薄?你我两军如今兵强马壮,那高承义和宋亭的兵马不过是区区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我等率军突袭,叛贼必将闻风而逃!”
孔晟心里冷笑,心道真是扯淡,什么“你我两军如今兵强马壮”,分明是老子麾下兵强马壮,你要拿老子当枪使去实现个人的政治意图,还真以为老子是好糊弄的少年郎了?
孔晟神色不变,“张中丞,孔某不是妄自菲薄,看低了我们自己,而是头脑清醒,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理智的判断。高承义和宋亭所部。不是乌合之众,而是叛军精锐,草率进攻济阴郡。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张巡眉头紧蹙,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孔晟年纪虽轻。却很有主见,加上孔晟作为上官,既然孔晟执意不从,他也没有办法。
雷霆进却忍不住起身抱拳行礼道:“孔太守,济阴郡叛军罪孽深重,为祸一方,坑害百姓,吾辈官军若是对百姓苦难坐视不管。如何能对得起朝廷的信任?”
孔晟望着雷霆进淡淡道:“为祸天下的叛军何止是高承义、宋亭这一支,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这正是我辈不顾生死安危抗贼的最终目的。但,孔某不能拿全军儿郎的性命当儿戏,事实上,如今我们能保住一方平安,已经算是不错了。”
雷霆进有些焦躁起来,他高声呼道:“孔太守莫非是怯战不成?”
孔晟脸色一变。
对于雷氏兄弟。他看在雷万春忠烈殉国的面上,一直怀着极大的宽容。哪怕是过去,雷家兄弟背叛夏邑。他也愿意既往不咎。
但今日,雷霆进竟敢当众咆哮,指责他怯战,这已经触及到了孔晟最后容忍的底线。
“孔某怯战?请问雷将军,当日拿下雍丘的是谁?奇袭睢阳渠取得叛军粮草的又是谁?接连诛杀叛将尹子琦、杨朝宗、令狐潮等人的是谁?”孔晟缓缓起身,目光如刀:“孔某自江南来河南,不足一年,不畏生死,亲率军马数次大败叛军。方才有夏邑安定繁盛的局面。睢阳如果没有夏邑的粮草支援,能坚持到今天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孔晟声音清朗,慷慨陈词:“你竟敢当众指责孔某怯战?雷霆进!你好放肆!”
孔晟扬手指着雷霆进。雷霆进脸色发白,不敢正视孔晟锋利的眼眸,渐渐垂下头去。
“莫要以为本官不知,你们在打什么主意。雷霆进,你要报杀父之仇,本官非常理解,但,本官绝对不会出动大军为什么人报私仇!你们这是痴心妄想!”
孔晟的声音无比的冰冷:“睢阳守军不过六千多人,想要利用本官出动夏邑三万儿郎,去公报私仇,雷霆进,当真认为本官是好欺哄的吗?!”
雷霆进焦躁怒道:“孔太守,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公报私仇?我父为国捐躯,这哪里是我雷家的私仇!孔太守,明明是你明哲保身,胆怯怕战,却反过来指责我们,真是可笑!”
孔晟心中的怒火一点点被点燃起来,他缓步走向场中,脚步如雷,在众将心中咚咚作响。
“雷霆进,好,既然你如此英雄人物,本官就命你率睢阳本部人马,即刻出兵进攻济阴郡,拿不下济阴郡城,你就提头来见!”
孔晟厉声爆喝。
“本官受朝廷昭命,总制河南军马,睢阳军在本官的统率之内。雷霆进,你若敢抗命不从,本官今日就斩杀你这狗贼于这城楼之上!来人,取本官的方天画戟来!”孔晟倒背双手,面若寒霜。
乌显乌解两人得令,立即命人去取过孔晟的方天画戟。
两个军卒扛着这柄方天画戟,明显还有些吃力,但到了孔晟手上,却轻若无物。这是苏婳第一次见到孔晟的兵器,见孔晟如此使用这么沉重的兵器,她心头暗惊。
孔晟手执方天画戟,如同天神降世。他的方天戟指向雷霆进,淡漠道:“雷霆进,本官的军令,你置若罔闻吗?”
雷霆进面色惨变。
他这才意识到,如今的孔晟根本不是他一个睢阳部将所能轻易掠其虎须的了。双方的差距太大太大,如果孔晟是一座高山,那么他就是一个土堆,没有任何可比性。
睢阳这边的部将高度紧张起来,雷霆发雷霆俊两兄弟更是霍然起身,试图拔剑。
孔晟目光如刀。
张巡在一旁大喝一声:“放肆,雷霆进,尔等三人速速退下!”
张巡心里很明白,若是雷氏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