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一朝一朝,一代一代。风华绝代也好,骏逸多姿也罢,还不都是要随了那风儿去的?一吹,便散了,不着痕迹。
踩着冷落清秋节的尾巴,乐游原上,承乾眺望昭陵。
不过半月,胡须便已经是又浓又长。面目,全然憔悴:“母亲,儿子别过了!”
他轻轻的呼唤,心底深处,那个地方,那个人,是最柔软,最灵动的。
母亲,虽早已离他而去。但对于孩子来说,对于远行的游子来说,她却一刻也不会抽离自己的心房,不会。
此般谋逆之罪,按律当斩。但太宗没有杀他,而是选择了流放至黔州。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在父母心里,孩子永远都能够得到宽宥,甚至原谅。
可,一夜之间,太子变庶人,却是事实。苍白,且凄凉,无可逆转。
“哥哥,一路保重。”安平只身一人孤凄凄的立于这乐游原上,立于大哥身边,凤眸里,眼泪一滴一滴接连滑过,翩落在承乾衣袖、袍角,诉不尽的凄凉、哀苦。
“文婷,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承乾苦着笑,侧目,似是饶有兴趣的问过这一句,无奈徐徐。
“记得,记得。”安平勉强回之一笑,哽咽轻语。
“好妹妹,别哭,哥哥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还尚在人世,便会一直记挂你,心心念念你。”承乾见了,慌忙弯腰,为妹妹拭去眼角之泪,柔声安慰。
“嗯。”安平不住点头应着,泪水却更似断线的珠子,越发滚烫而绵长。
“那时的我们,是多么无忧无虑、童心萦锁。唉……时光荏苒啊!现在呢?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们,走的走、嫁的嫁、早卒的早卒、反目的反目。不知不觉间,人,便已分了几回合。”承乾昂起头来,呆呆看着天边一轮火红落日,不无感慨,缓缓微语。
安平也渲染进了这一分离愁、沧桑。本想叉开他的话题,说些提神的话,是以叫哥哥安心上路的。可是,却发现,此刻说什么都显那么苍白无力。
“殿下,时间到了,该起程了!”负责押送的侍卫粗鲁而唤,不见丝毫往日里的卑躬屈膝、奴颜媚态。
安平蹙眉,稳步行至那侍卫近前,利语:“听着,太子虽然不再是太子,但毕竟是父皇的儿子!不定哪一天便会被父皇再度召回长安来的。这一路上,你们要好生照料殿下,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这狗头便也别想要了!”
“臣定当好生照料殿下。”侍卫恭谦行礼。
到底是做奴才的,见机行事却还懂得。
安平轻蔑扫过他们,又对承乾:“哥哥,放心吧!我们一家人,一定。。。。一定会再度团聚。”言此,已是泣不成声。
“好妹妹,你看,怎么又哭了?”承乾枯槁、苍白的憔面上,丝丝微笑萦绕,最后一次,拥了安平入怀:“放心吧!哥哥。。。。。。解脱了。”
最是繁丝摇落后,转叫人忆春山。湘帘梦断,续应难。
当意念一转,再多遗憾,也只是空谈,只能是空谈!
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这个道理,谁都识得,不过心照不宣而已。
何语安然偎在丈夫身边,眉目寸寸沧桑。那骨子里的风华绝代,伴着身形典丽,是这般合体与匀称。
她不悔,真的不悔。有了丈夫在身边,便一切都已看淡。丈夫,便是他的天,包容宇宙的天,永远永远不会湮灭、殆尽的天。若他不在了,她的天便塌了;她,也定当不在了。
“好妹妹,哥走了,你要。。。保重。”承乾勉强镇定的道出这一句,突然转身,没有再回头。
他的眼眶,分明是噙了泪的,但他不想妹妹看到自己哭。
在妹妹心里,大哥永远是阳光而高大的,他要保留这映象,美丽的映象。在往后,那生命长河中,漫长的几十年里,留她径自回味,做个念想。
这一天,就这样,承乾左手牵着何语,右手牢牢环抱称心的塑像,消失在了这繁琐的长安城。
一瞬里,安平忽而发现,在哥哥那清瘦飘逸的身体里,似是又多了种什么内容。
说不上是什么,只觉得,该是深远非常。
他终于不再忧郁,反而释然,一切终于结束了,解脱了……
乐游原上,承乾一行人渐渐于远方,朦胧的暮色里,隐了身形。
只是这身后,昌盛、美丽的长安帝都,繁华依旧。
。
“父皇还是这般,终日里径自一人难过?”李恪与杨妃并排走在宫廊甬道之上,关切而问。
“嗯。”杨妃点点头,侧目,不冷不热瞥向儿子,严厉道:“废太子所与你父皇言说之事,当真如此么?”
李恪低头,心里明了母妃所问之事。不好隐瞒,也无心隐瞒,只得应了下来:“是我做的,父皇。。。。是被我气的吧!”
“你!”杨妃愠怒,咬牙抬起手,却终是不忍心,又缓缓放下。
“儿臣知错,又叫母妃劳神!”李恪见母亲动气,慌忙做礼赔罪。
“呵,你认错倒是快!”杨妃心底里,怜爱涌上。恨也不是,爱也不是,长长叹出一口气,扭头不再看他。
“其实,这皇子们之间,谁又能没个错;谁又能,没个什么龌龊之事呢!”李恪浓黑睫毛微微垂下,感慨:“废太子他呢?还不是为了一己之利而杀死了阿史那清依公主!只是身陷其中,便看不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