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显,早朝的时间还没有到。
大唐宫宇被晨光、雾影,拢上一层模糊的薄纱。远远望去,隔着晨曦,一派朦胧。
李恪朱红朝服,美发自上束冠,而下几缕,披散肩头。耳畔处,流苏垂下,轻柔晨风之中,微摆,一派飒爽、英毅。
广袖袍角微飘,从容如素的穿过长长甬廊,显得若飞若扬。
安威凛稳步跟于身后,面对王爷的性急,不多思索便匆忙入宫。想劝,又自知劝不住。固也不再多言,只得随了他来,尽到一个贴身护卫该尽的责任。
太宗已经睡起,正在御花园里漫步。
确切地说,他一夜都未曾得以安眠。
承乾与称心的纠葛,已令这苍古的帝王心率交猝;如今,加之儿子李佑谋反,更让作为父亲的太宗痛苦万分。
那心,不知何时,被终日浸泡在愤怒与忧虑的淫威下,如同刀绞。
这一年,是贞观十七年,太宗最为难熬的一年。
张英自远处跑过来,点头哈腰做礼,说是吴王殿下求见。
太宗听闻后,伸了下腰肢,抬步折回承庆殿,李恪已经侯在那里了。
太宗落座,揣摩儿子来意,目光问询。
“儿臣给父皇请安。”李恪上前半步,拱手施礼,面目焦灼,已是沉不住气。
太宗观其神情,倏然便懂得了儿子心思,侧目慈爱一笑:“恪儿不必多礼,这又不是朝堂,对君父无需拘谨。有什么心事,只管说来于父皇听。”
太宗绝世的帝王风姿,伟岸不减。晨雾缭绕之中,清冷霞光投下。很梦幻,也很美。
细细碎碎洒在面上,微凉、苍白。
“父皇,五弟谋反是被逼的,绝非他本意啊!”李恪一步跪倒,急着声道。
“呵,谁逼他了?”太宗冷哼一声,龙眸炯目绕过李恪,投向窗外,错落在即将散去的斑斑灼灼水汽之中。
心底深处,亦是明了答案。隐隐的,一阵发虚。
李恪低头,神丝于脑海攒动。终是下定决心,又豁然抬起,面色坚定,清眸英毅:“父皇,就是你!”声音不大,落地却很重,震慑耳畔。
太宗一阵颤抖,健硕身庞微软。
不是为李恪方才那一句话,而是,那一瞬,那个眼神、情态,竟是这般像当年的自己,宛如胎刻。
李恪语尽,并未听得父皇言语。自知会触怒龙颜,心里浮起隐隐惧意,怯生生瞥了父亲一眼。
太宗并没有生气,见儿子这灵窍、稚气的神态,心中禁不住发笑。面上却有意一沉,语音浓厚、严厉:“你倒说说,朕怎么逼他了?”
李恪抿嘴,忖度片刻,抬头,俊毅双眼定定看向父亲,全是不羁:“父皇平素里对五弟关心甚少,令牌之事一出,不问青红皂白便下了旨拿人。五弟定是识得,纵回了长安也是难以清世;予其凭白冤死,不如抗衡一回。适才竖起旗帜,与父皇对立的!”
李恪讲的很是小心翼翼,“与父皇对立”而没有说是“与大唐对立”。
看似大进相像的两句话,其实质却不同。
前者,将此事扯到了父与子之间,缩小了范畴。而后者,则是不堪设想的。
生死攸关的事,父皇又在气头上。哪怕错了一个字,都有可能将开脱,转为催命。
“哦?”太宗向前探下身子,有意垂询:“照你这么圆场,倒也说的囫囵。但那令牌之事,恪儿你又做何兜转?莫不成,还是有人费神费心陷害他了?”
“那是当。。。。。。”
“那是当然了。”
李恪接过口来,还未说完,却被人抢了白。
伴着麝香阵阵,安平一步三聘冉冉走入。后边跟了亦是身着朝服的李泰,面上不动声色,夹笑。
李恪一定,诧异安平怎么又跟李泰混到了一处去?
正思量间,二人已向太宗做下朝礼。
平身之际,安平于李恪这边温存看过,投来一抹百媚千醉的妖娆笑意。
李恪点头,还下这一笑。心里亦是混沌的紧,摸不着头脑。只是料得她放心不下承乾,怕其卷入,固急着来了吧!
“怎么,大清早的,都这么匆匆赶来见朕,所谓何事啊?”太宗漫不经心的揉了揉太阳穴,斜倚在龙椅上面,语音沧宛,俯瞰众人。
“回禀父皇,是关于。。。。。。五弟的事。”李泰毕恭毕敬开言,有意顿一下,佯装踌躇。心间却满满的,全是阴谋得逞后的快意与成就。
方才他来时,正巧碰到安平。料想她是怕太子受累,是以匆促前来朝见父皇,便与她一道过来了。
一路上,二人也还客气的紧。李泰曾多次暗示她,将此事全盘推到李恪身上来。安平媚眸终也含着点点笑意,似是已然应允。
固,此刻进言,李泰觉得分外酣畅,心田有了九分把握。
“好啊,你想说什么?”太宗神情仍是闲散,透着一股子慵懒。
李泰抱拳作揖,寸寸眉目换上一副义愤填膺之态:“五弟素来尚武,暗中与父皇自比,素有野心。如今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着实令人愤慨!”
“那么你此番前来,便是要劝朕重重惩办你弟弟了?”太宗冷笑一声,虎气瞳仁斜斜射向李泰,有如两道寒光万分的利刃。
李泰身子抖了一下,那样目光注视之中,再阴险狡诈的人,怕也都会沉不住气吧!
片刻,复强迫自己镇定,面上堆笑:“父皇,儿臣是五弟的哥哥,又怎会落这个子!”语尽,眉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