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第二天早晨,临淄城比这平常都要冷上一些,驿馆区异常清冷的街道上,一群无精打采的差役正在清扫昨夜大火的余烬。
齐王宫中,田法章睡到日头高起,一个消息呈到了他的案头:赵国的质子,公子欢失踪了。
根据呈报,公子欢昨夜同中大夫王卷在签华阁宴饮时,被不知名的刺客袭击,挟持而去。事涉外交,丞相太史高已经亲自着手调查,觉得中大夫王卷有重大嫌疑,请求逮捕刑讯。
“又是刺客!”齐王愤然地一拍桌子,“真当我齐国可欺么?”
面前的寺人紧低着头,噤若寒蝉。
齐王吩咐道:“准丞相所请,去告诉丞相,此事由他全权负责,全国发出海捕文书,搜山检海也要抓到刺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寺人领命,匆匆去了。
“秦使死了,赵欢也失踪了,嘿~质子没了,那么联盟……”
齐王啧啧嘴,发现现在的局势相当有趣,不由得对援赵的计划又有了反复的心思。
亲随的老侍不动声色贴近了一步,细声细气地道:“王上,老奴听说我齐国的大军可是已经开拔了唷。”
齐王讶然看他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回王上,听说上将军田单连夜从临淄、平陆、高唐、即墨、莒城调齐十万兵马,已于今日凌晨集结开拔,田栎为中军先锋,现在应该已经近抵赵境。”
齐王“喔”了一声,大军新征,自然不能轻易回撤,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昨夜他下令发五都之兵援赵抗秦,并交由田单全权指挥,田单的动作倒是出人意料的快。
他沉吟着摸了摸鼻子,心中暗忖:“一夜之间调集十万兵马,这需要什么样的威望和动员能力?田单作为武官之首,在军中确实一向有着极高的威望。不,还是太不可能,一定是他在昨夜之前就已经暗中部署,这却已不单单靠威望便可办到的了。嘶——难道田单在军中的势力竟已如此之巨?”
他神色一动,却见老侍者亦步亦趋地跟着,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呃……老奴是想问问,议事殿里的那口箱子要怎么办?”
原来昨夜议政完毕,齐王便回寝宫拥美而憩,那口装着历下邑守的大木箱子在大殿上放了整晚,竟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向他问起。
老侍者伺候齐王多年,一心赤忠,如此问起不是要为历下邑守常文出头,却是他在今晨听说了一则消息。
齐王想了一想,斜眼睛问老侍道:“你可有什么看法?”
老侍忙一弓背:“哎呦王上,老奴能有什么看法,只不过是风闻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说那常文在历下被那赵使……”齐王一问,老侍便自己所听到的绘声绘色向他一一道来。
“噢,真有这等事?”
“可不是嘛。常文暗通秦使,公孙伏英大骂历下的事,现在全临淄的百姓都在传了。”
“这个常文,真是把我齐国的脸面都丢尽了。”齐王恨恨走出几步,抖着手指道,“把箱子送到王后宫里去,看看她给朕举荐的什么好人。”
王后宫中,太史王后玉簪步摇,凭栏而望,她的容貌虽算不得极美,却自有一种高贵的仪容与气度。
“哥哥,你看他,昨夜很威风对不对?今日又送来了箱子,这是警告我来了。清樾,去替我烧了它吧。”
她一开口,出人意料的竟然带着一点娃音,然而三言两语之间断人生死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呵呵,妹夫是大王嘛,从来都是极威风的。夫妻嘛,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床位就和了,哪有隔夜的气?”太史高搓着双手在她身后,小心地陪着谄笑。
“从来?他要是从来这么上劲,妹妹也不用这么累了。也不知昨夜这一股劲头,可以撑上多久。”
要说这位太史皇后,也算是个女中丈夫,偏偏就是心气儿太高,年轻时要不是看中田法章气宇不凡,又怎肯跟他私定终身。当年田法章与田单君臣一心,凭着即墨、莒城两城复兴齐国,其雄谋大志又是怎样的一番光彩!
偏偏韶华匆匆,田法章在收复齐国旧土之后便做了守成之君,如今的他更是不复当年的影子。
太史王后悠悠一叹。
“昨夜秦使遇刺分明是公子欢从中作祟,田单这老小子动作倒快。”太史高狠狠地道,“妹妹,你看我们要不要在这中间做些手脚?”
“哥,秦国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太史王后语调随意地问道。
“这……”太史高被道破心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竟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吞吞吐吐道:“结交秦国,妹妹不也是同意的么。”
“你当我这个做王后的,结交秦国只是为了像你一样要些金银珠玉吗?”太史王后道,“既然援赵已成定局,那么我大齐的军队就必需胜利,哥哥长进一些,你要与上将军互别苗头却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是,是。”太史高躬身忙道。
“只是那个赵欢着实讨厌,此事既然由哥哥全权负责,就别再让妹妹再操心插手了。”
太史王后又道:“对了,那两个越女娃儿,到宫中多长时间了?”
太史高回答:“快四个月了。”
“四个月,也该给他换换口味了,去,再给大王进献两个,这两个中……哥哥可有属意的?”
太史高忙说没有。
太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