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看了一会,仰脸问道:“汗阿玛,这样打,能攻下城来吗?”
“今日不下,明日必下。”努儿哈赤道:“明军统帅自以为摆下这么多兵马和依靠坚城就必定能守住,这一次要叫他知道何为精锐兵马。就算是攻城,精锐兵马仍然能击破无能之辈固守的城池,因为我们的将士射的更准,更有力道,爬城时更坚决,同时还在城北一侧的城墙刨开大洞,一直这么攻法,城上兵丁会疲惫不堪,死伤惨重,迟早会有缺口叫我们将士一拥而上,要么刨开缺口,那时候便是他们的死时到了。”
努儿哈赤有深沉的恨意,他现在越来越骄傲和自负,对袁崇焕的冒犯简直恨之入骨。
多铎感觉到了这股情绪,他缩了缩身子,没有敢再出声。
呐喊声和厮杀声还是不停,还是有不断的人在惨叫,城头的明军不断中箭,左右翼的八旗兵都开始搭筑高垒来掩护攻城和刨城的人。这是又一个攻城利器。在城下几十步开外用沙包堆垒,一旦堆到和城头差不多高就可以放过百弓手上去,对城头明军形成绝对的弓箭压制,不象现在受地形之困,以下击上,战果相当有限。如果土垒堆成,加上四周几百架的云梯,还有城门的冲车撞击城门,很可能明军在某个点上就会照顾不上,然后造成全局的崩溃!
隔着好几里地,袁崇焕仍然能看到八旗军后的黄伞盖。
敢在大军中打着黄伞的没有几个,特别是在身边还有几十个披着明甲的护卫,黄伞下是何人就很清楚了。
“金通判!”袁崇焕突然怒声道:“大炮能否击中那张黄伞处之人?”
宁远通判金启宗负责守备粮草,但他对开炮之事向来很感兴趣,最喜欢自己操炮,城头上一个穿官袍的文官在火炮间来回奔跑着,还好没有人笑他。
“难!”金启宗和操炮官罗立一起赶过来,两人都是摇头道:“距离近五里,炮弹飞出不到三里就力竭了,勉强能打到四里也是一点准头和劲力也没有了。”
“总可以试试?”
“试,当然能试。”金启宗道:“下官亲自去操炮。”
袁崇焕对罗立道:“金通判打放时,所有城上的火炮向下轰击,在建虏退败之前,不要停止打放。”
“是,大人。”
袁崇焕的威望在此时此刻已经高出天际,没有哪个将领敢违抗他的命令,甚至所有人都对他的命令深信不疑,这种发自内心的拥戴使袁崇焕更加自信,最少表面上如此。
在后金兵攻城最急的时候,袁崇焕内心也是害怕的。
正如努儿哈赤所说的那样,将士的精锐程度不是一道城墙就能拉开来的,何况后金倍有一倍以上的人数,只要不计牺牲,这城就一定能攻的下来。何况女真人损失并不大,城头的明军虽然士气不低,也在奋力抵抗,可是他们的射术不敢恭维,出手的时机总是拿捏不好,白白放弃了很多好机会,有时候只能做到伤到敌人,而很难做到一击必杀。
这是普通士兵乃至新兵的通病:过于兴奋,导致动作失衡。
袁崇焕很清楚的看到,女真人从开头的搭上云梯就被毁掉,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攀上垛口,开始与守城的明军将士刀来枪往,虽然还是以失败告终,可是这种蚁附登城的攻法能到垛口,守兵距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另外叫袁崇焕着急的就是城北侧的女真人顶着石块和火洞在挖城,已经刨开了一个大洞,这样下去,迟早会把夯土层挖通。
就算城头的明军还保持着相当的体能和士气,今天还扛的住,明天女真人换一批生力军上来,明军多半就扛不住了。
两万多人环列城上,两天左右城池就会陷落,这个结论相当的残酷,但也充分反应了明军与后金兵战斗力上的悬殊差距。
可惜对手算漏了一点……袁崇焕嘴角露出笑容,他坐在城楼大堂,这时突然快步走向门口。
袁天相和周文郁等人赶紧跟上来,他们看到袁崇焕居然一路走到城门垛口附近。
几个护卫赶紧扛着盾牌过来,帮着袁崇焕挡箭。
他们都知道袁崇焕的脾气,知道不能劝他进内,只能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城门下有一辆又一辆的破损车辆,似乎快把城门堵了,不少是被石块或擂木砸毁的,也有是被火烧毁的,有散了架的,也有烧的快什么也不剩下的,但几十步外,又是大量的冲车被推了过来,后金的车辆好象无穷无尽,根本不在乎眼前的这一点损失。
从东至西,长约一里半左右的战场上伏尸并不多,明军的杀伤力还是相当有限的,更多的死者是被火油烧死或是石块砸死,要么就是云梯被推翻后不慎摔死的,被弓箭射死或刀枪砍死的相当有限。
战场上相当惨烈,尸体虽然不多但触目惊心,有一些残尸还在火中燃烧,毁损的云梯和冲车丢弃的满地都是,有个披重甲的女真兵没有死,但受了重伤,这人并没有叫喊,而是在地上慢慢的爬向后方,没有人理他,更多的包衣在扛着云梯往前冲,甲兵在一边准备,更多的冲车被推向前方,人们只顾着呐喊和向前猛冲,对这些受了重伤的人根本无人顾及。
“笃!”
隔着几十步远,似乎也能听到一声脆响,一支重箭插在了那个重伤的女真甲兵后背,银甲被涌出的鲜血染红,那个甲兵勉强又爬了几步,终于趴在地上不动了。
“那是白甲。”不远处的守备何可纲向袁崇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