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樱桃挎着篮子,小心跨出了院门。这时已近中午,太阳火辣辣的,烤得人难受。
她只想快些跑过这条街道,一是怕晒着,二是怕再有涂国士兵出现。几天前发生的变故着实将她吓到了。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那般凶神恶煞的涂国士兵,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若不是明光大师出面与官府周旋,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工匠现今还不知如何凄惨呢。
今天若非阿爹吩咐她蒸了干粮给对面宅子里的师父们吃,她是决计不肯出去的。
谁知刚出门就被大树下多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定睛看去,只见那人躺在地上,蓬头垢面,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下巴上青色的胡茬。一身麻衣更是肮脏不堪,竟是个乞丐,他此时口中哼着小调,翘着二郎腿,一只脚上露出半截脚丫子,顶着个破布鞋在那一甩一甩的,似乎随时能将那鞋子甩飞出去。
“你是哪个?”姑娘一手插腰,极有气势地骂道:“哪有你这么躺的,挡了人家的道不知道吗?”
那乞丐被她这么喝骂,竟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坐起来看她一眼,方才站起了身,这人身量颇高,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他的影子便将自己盖住了。
“你、你想做啥子?”樱桃姑娘不禁小退半步。
“姑娘篮子里的是米糕吧?匀我一块如何?我买。”乞丐一边说着一边在怀里掏阿掏,竟取出了几枚涂国铜钱来。
“你是汉人?”樱桃诧异地瞥了瞥他,自篮子里取出块米糕,想了想又添了一块放在油纸上递过去,见他接了,却是对递到眼前的铜钱看都不看,转了个身子绕过对方,快步到了对面的宅子,敲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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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回家的时候很开心,她在明光大师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明日他们这帮汉人就可随着大师回到大黎了。
她跟随做画匠的父亲来到涂国定居时,年纪还小,对故土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听同父亲一起做工的叔伯们谈论过,大黎强盛安稳,若不是朝廷委派他们这些工匠到这里帮助修建寺庙书院,哪个汉人会呆在这种炎热潮湿,蚊虫恼人的地方?
过了街道忍不住扫了眼,那个乞丐似乎吃饱了,这次倒是换了个方向躺着,离自己院门挺远,只是姿势还是那般的随意扎眼。
“惫懒货。”她嘟囔了句,而就在这时,一道温和清朗的声音传来:“姑娘一饭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日后必有回报。”
樱桃有些听不懂这文邹邹的话,她知道是那个乞丐说的,只觉这人有些脑子不正常,未将之放在心上。只低低地骂了声疯子便推门回了家中,她要尽快将消息告诉阿爹,早些收拾好行李,可千万不敢误了出发的时辰。
缘行还在回味着米糕的美味,这几天风餐露宿,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可口的食物呢。至于刚刚对那位有着小麦色肤色的小姑娘的承诺,自然是认真的。
若对方与明光法师一同回返中原,自是要多加照顾的。要是这姑娘留下来,他怀中的银子也算派上了用场。
但他忘了一句话,自古人情最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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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左右几户人家便集合到街道上,将行李包裹放置入早准备好的牛车,一行人没有多做喧哗,在晨雾中很安静的离开了这座城市。
明光法师坐在车上,离开城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在涂国传道多年,到头来竟要灰溜溜的回到中原,不但多年心血一朝尽废,佛教今后在这片国土的发展也将更加的艰难,每每想到那些被焚毁的经卷和殉道的僧侣,他便痛彻心扉,这是法难啊。
这群人成分复杂,有明光的徒弟和侍僧,也有汉人工匠极其家眷,老弱妇孺皆有,好在有牛车代步,行进速度竟也不慢。待晨雾散去,已出了离坎城地界。
“师父,后面有人跟着咱们。”明光的大弟子悟彻突然喊了声。
众人立时紧张起来,纷纷回头张望,却只见后方官道上,一高瘦的身影远远地缀着他们这群人,竟是只有一人。
“许是同路的土著,无妨的。”明光也看清后面的情形,不甚在意道。
“师父糊涂,万一对方是涂国或者外道的探子呢?”自己师父就是个老实和尚,很多俗事都由身为大弟子的自己安排,悟彻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那就等他过来问问?”被弟子说成糊涂,明光老和尚也是好脾气,毫不生气,似乎早已习惯。
“唉?那人我见过。”这时,第二辆牛车上的洪樱桃突然开口了:“他是汉人,也不知为何成了乞丐。”
“既是汉人,定是无碍的。”明光放下心来,接着又叹道:“此地终是他国,现下情形又如此艰难,想来又是个不幸的,不如等他一等,若是也回中原,多少能照应一二。”
悟彻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此刻不便再驳了师父的面子,只在心中仍不放心,打定主意看好对方。
其余众人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前进。
后方之人正是缘行,原本的计划是暗中跟着这群人,若有危机也好应对,但这几日在这野外中过夜实在受够了,要知他的帐篷等一应用具可都没有携带,其他不说,单说昨晚,那还是城市里呐,蚊虫鼠疫不要太多,睡觉都不安稳。
是以他改变了主意,故意没有隐藏行迹。果然见前方的人都停下了,他便加快脚步,待到跟前抢先抱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