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布满水面,竹篮从浮桥上走过,她苦笑了声,沿着街道回到了曾经的拓跋府。
门口萧索,台阶上是落叶、泥灰,往前沿上是斑斑的残缺蛛网,飘渺的盘亘在门上。
她抬头,匾额上“拓跋”二字显得有点沧桑的味道,左边略微倾斜的半掉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去。
门被打开,她走到了院子中去,那株坞梨长树高了不少。她叹了口气,缓缓地绕开,在这所府邸中转了半圈。
竹篮回来了已经有些时日,可她今日在千谨的话下才回来看看。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拓跋家的祠堂,暗格已经被按下,露出前一排神龛下的石阶,走廊两侧有紫铜色鹤形烛台闪烁微弱的光芒。
“倩儿?”竹篮一惊,祠堂内藏的玄机,她只告诉过自己的女儿,这事连千谨都是不知,“她回来吗?”
想到这里,她赶忙沿着石阶向下,石板之上涂着的萤石拼凑出星辰轨迹的样子。她按照步骤,一路赶向走廊尽头处那块光滑如镜的石块下,目光平视等待着门板被机关锁一点点的拉开。
隔着房间中的屏风,竹篮可以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背影,披着灰色的风衣站在水镜边上。
“倩儿?”竹篮认出了屏风后的背影,这房间中的水镜是以前拓跋预宿配合着天空中星辰的之力卜算未来之地。
她走进,背着她的女子小嘴轻念着,“左玄五,右冥七,命格之术启.....”
女子双手伸展开,水镜中有个披着风袍的女人虚像缓缓抬起头来,随着女子俯下身子一指按下。那个由发光鱼群的女人虚像探出手和女子的指间像是碰触在了一起。
鱼群在这一刻疯狂的涣散,随着女子意志中的推算,它们的组成的图形快速的变化起来,整个水镜之中似乎装着一轮星空一样。
竹篮站在后面没有去打扰,因为她知道一旦星宿家开始了推算,若是被打扰,将会被命运之力反噬。她愣愣的站在边上,看着女子的侧脸,在这片刻间,她可以肯定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的女儿--拓跋倩。
“幻七行,南五行...”拓跋倩手腕一转,水镜中看似虚幻的鱼群在她的手势下快速动了起来。她脸色苍白,目光空洞的望向水镜之内,全心神在推算之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背后出现了一个人。
水镜之中散落在侧边上的鱼儿,它们尾部的光点在运动中开始发颤,几乎是在拓跋倩眼皮一跳的同时,侧翼边上的鱼儿就是猛地炸开,化作一簇簇殷红的小花绽放开。
“转,北三行,西七...”拓跋倩手势急急一转,她一双妖异的瞳孔之中在这一刻居然有两块巨大的星辰相对而去,将要在刹那间撞在一处。
鱼群化作一个原盘又是一簇簇的分散开,一座座宫阙,一条条街道开始出现,渐渐的街道上出现一行看不到尽头的铁甲,蜿蜒的向着前方而去。
光点一点点的铺展开,铁甲的前面开始出现了蓝色的波纹,是一整片浩瀚的大海。画面到此,鱼群中的每一只鱼儿尾部又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房屋开始轰塌,街道也随之晃动,连绵的铁甲之士伴着汹涌的海浪出现一点一点的涣散迹象。
“还差一点点,西三进..”拓跋倩咬牙,手指在水镜的表面一划而过。画面开始稳定下去,鱼群尾翼中的光点也开始一点点的再次汇聚。
拓跋倩眉宇间渐渐有喜色出现,可就在下一刻,她还未舒展开眉宇间的喜色,鱼群就是“砰”的声全部炸开,一簇簇的殷红小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绽放,就像是半空中的烟火。
倏忽间,拓跋倩的手指被震开,她妖异的眸子之中有着漫天陨石坠落的画面。一痕血迹从她眼中流出,她整个人被震散开,瘫在池子边。
整个水镜表面更是在这一刻出现了破碎,就像真正的镜面一样,有了数不清的裂痕。
“倩儿...”竹篮看见拓跋倩整个人都瘫在池子边上,她赶紧上前几步,用手将拓跋倩的身子托举起来,“你这是何必呢?”
听到竹篮的声,拓跋倩收回自己搁在池面上的目光,她转过头看着竹篮,嘴角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娘亲,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吗?倩儿觉得娘亲一直都在啊,无论是倩儿在楚国、大虞,还是越国。”
“嗯,为娘一直都在倩儿的身边,娘不会让厄运带走你。”竹篮声线中带着哭腔,她一点点的将拓跋倩脸上的血痕擦掉,“你又何必继续推算呢?做这些无用之事。若是想明白了,离开他们就是。”
“呵呵.”拓跋倩看着自己的娘亲,她心中渐渐有了暖意,这些年来,她一个人用笑脸和曾经的野蛮跋扈,活泼的性子去找寻她在水镜中看到的属于自己的命运,没有人知道她所表现的性子下有颗怎般胆怯,倔强的心灵。
她孤独了,在岁月中懂得了冷。
“娘亲,我很想知道这些年,倩儿是不是在冥冥之中已经改变当年的天意。”拓跋倩身子颤抖着,嘴角上苦涩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可是我算不到,娘亲,倩儿很怕,很怕....躲不去的,娘亲,星宿师的预言是这天拨弄人世的手,我父亲是中州最伟大的星宿师....”
“倩儿,不用想这些,就算是这天塌陷了下来,为娘也替你...扛着。”竹篮抱着自己的女儿的头,喉结滚动,哽咽的说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为娘都会站在倩儿的前面,我是你的娘亲...”
很温暖的话,拓跋倩也跟着哭成了个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