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气候冷暖多变,三个白面小郎抵不住风寒,害上了咳症,颜黎担忧若不及时救治,小郎们恐将归去。活生生的三条人命死在自己眼前,颜黎也是不愿看见的。
“刘易,最近郡县是何处?”对于从未出过扬州城的颜黎来说,车外尽是陌生,仅凭方向感也无法判断身处何处,所幸有刘易识路,一路行来非常稳妥。
“新昌郡。”
新昌郡在永阳王治理之下,逐渐成为士族大夫的才墨之薮。世人道:多情是扬州、醉生在扬州,扬州城的繁美在于多情韵味,山水含情育人俏。新昌郡与扬州城比拟,也不逊色,江南美景犹在,又具淮左秀色,些许少了扬州的撩人之媚,却也不失清纯本质,山秀水灵,恰似豆蔻少女,惹人惦念、心生采撷。新昌郡,也是妙人,引得才子纷纷赋诗、佳人频频吟唱。
“距离几何?”地志有载,郡内凃水穿境,摩陀山奇闻名天下,乃洞天福地,安身良所。原先在南燕地志上读到此地,便已是心生向往。胜地处处空灵,山是奇山,水是灵水,景色秀丽,能游览一番也是极好的。
“慢赶的话,约莫日落前到。小郎可是忧心那三小儿?”在南燕国,家主对于奴隶死活普遍都是漠然的,随意养着,倘若没了就再买,犹如畜养牲畜一般。刘易觉得眼前小郎胆子忒大了些,出门在外已是处处不便,仍要执意养着三个白面小儿,难不成好上男风了,居心叵测啊。
“恩。白面小郎终是我中意买了的,没了甚是可惜,暂去新昌郡。你可识字?”刘易谈吐不似粗人,头脑机敏,约莫应是有些识字的。
“先前跟着其他游侠,便识得了一些。”果真是好男风,小郎非善类!刘易心中有些不屑起颜黎来。奈何当初许诺了人家,想想还是坚持着跟随吧。
“你跟着游侠学得可不少,日后离开了我,你也可以重操旧业,如今委屈你了。”
“小郎救我一命,刘易不忘。刘易日后自有去处,不劳小郎谋划。”
“若是小郎我无处可归,你可愿带我一带?”刘易这把利刀,颜黎顿感棘手,倘若自己用的不慎,刀口朝内,顷刻自伤,鲜血淋漓,刘易比他先前预估地更难以驯服。
“小郎说笑了。我等游侠儿时常以命谋生,风餐露宿,小郎哪能经受的住!事关性命不可儿戏。”此等瘦弱小郎游侠儿铁定是看不上的,即使收了,也就是出师未捷,掉下马来,被众马踩死。
颜黎探出身子,回头望了望车后的牛车,老奴转身撩起身后的帘子看了看车内三个小儿,而后向颜黎点头示意。放下车帘,颜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临近新昌郡,颜黎顿觉耳边车轮辘辘声、马蹄急踏声越来越多,时时传来其他车辆男女阵阵嗤笑。心中甚是疑惑,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车帘,车外数来个车队浩浩荡荡行进,车饰奢华、仆隶衣着鲜亮,非富即贵。如此众多富人成群结队前往新昌郡,不知所为何事?
牛车在城门前被拦住,刘易下车询问守门兵将,略微了解些缘由,前来告知颜黎:“小郎,城门小官索要郡守入城令,有入城令才能进城。”
“你去问问小官,为何进城要得令?”身为郡守向来心性谨慎,发生一般事件都不会冒然封城,应该是新昌郡发生了大事件了。
“小官说摩陀寺的道元和尚近日要谈玄说妙,郡内如今人满为患,为防横生枝节,郡守下令,无通关令不得进城。”
“原来如此。”道元和尚在南燕声名远扬,达官贵人近年都是私下求玄,公开谈玄的机会眇乎小哉,上一次公开说道已是十五年前的事。如今再次开谈说道千载难逢,怪不得吸引一众富贵达人前来。小小的新昌郡一时间人声鼎沸,南燕各大才俊怕是都要前来了。
“小郎,如今怎么办?”刘易瞄了一眼颜黎。此刻颜黎若有所思,他则静静等着小郎回话。
“容我想想。”颜黎望了望西边的夕阳,陷入沉思。眼下已即将日落,入不了城,三位小郎的性命堪忧,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进城。进城令如今贵如黄金,士族车辆却能毫无障碍通行自由,想必早有令牌。如今境况,也只有借势而为了,借他人势力解自己困境。
忽然,一阵阵清脆悠扬的驼铃声震动耳膜,铃挂车前,车走铃动,由远及近,铛铛作响。颜黎下车观察来人思索起来,南燕有一人,若见其人、必先听声,人未到声先至。以大漠驼铃大摇大摆显声示势,也只有吴郡陆氏十郎陆酉会做的事情了。每一次现身,他总会以声造势,来人无声,定不是陆十郎,若是远远地听见非比寻常的声响,有人来了,定是那“笑面郎君”来了。待来人走进,车辆上贴的果真是吴郡陆氏徽标。
“陈郡殷氏有无进城?”青盖华车,驼铃声下,传来男郎慵懒之声。
“殷氏女眷较多,故行进甚慢。”车外伫立老者恭敬垂身道。
“如此,且在城外等上一等,偕同入城。”
“善。”
老者挥起衣袖,做了个全队停车休息手势,一队车辆徐徐停稳,驼铃声渐渐止息。颜黎上前轻声询问车边仆隶:“车上可是吴郡陆氏十郎?”
“正是。”
陆十郎人称笑面佛心,喜谈笑,却易怒,乐散财,爱文洒,有士大夫风则。此人笑颜常随,却难以近身陪侍,听闻先前有仆隶不小心失言,没有遂他的意愿,立即就被杖毙了,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