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零晨两点。刚进楼门,就听到:“不错,好球!”“嘿,臭球!”“快,勾球”“。。。。。。球。。。。。。球。。。。。。球”。丹尼尔和马丁的“球”声夹杂在洗衣机的轰鸣声中,响彻整个楼层。祎琳站在公寓门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哎,准备战斗。”
祎琳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丹尼尔和马丁,“球”声稍停之后,又坚持不懈,不依不饶得进行下去。她敲了敲客厅兼厨房的门,推门而入。这两人正笑嘻嘻地看着祎琳,知道她来者不善,他们也早有准备。
“祎琳,非常漂亮!我们美丽的房东。”丹尼尔先开口,这家伙既会甜言蜜语,又会胡搅蛮缠,总是让祎琳哭笑不得,很是难对付。
“哎,我知道就是你们,百米之外都听得到。零晨以后,在住宅区喧哗是违法的。”祎琳并不理丹尼尔,直入主题。马丁知趣地调低了声音。
“嗨,林,别这麽严肃。我们有很棒的美国肥皂剧,超幽默,一起看吧。”丹尼尔拍了拍身旁的座椅,不屈不挠,继续诱惑我。
“咱们讨论过,你们也已经同意了,晚上十一点之后,是休息时间,公寓里必须保持安静。”
“的确讨论过,但我们并没有同意。”马丁终于开口。
“你们可以看看租房合同,房东有随时改变合同规则的权利,有最终决定权。换句话说,这是我的房子,我做主。”祎琳喜欢以平等的身份与房客相处,此时此刻,不得不拿出地主的权威。
“好吧。。。。。。”马丁耸耸肩,无可奈何:“游戏结束,我睡觉了。”说着,拿起电脑,回自己的房间。今天的剧目上演过无数次,他知道再争论下去也讨不到便宜。
“这里不是中国,我们要自由!”丹尼尔举着双手,半真半假地抗议。
“这里不是俄罗斯!去问问山姆大叔,永远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的权利必须在游戏规则下行使,必须平衡所有人的利益,你的自由不能影响其他人的自由。”
做房东多年,祎琳见过形形色色的房客。常常,来自第三世界国家,或所谓独裁国家的人,如丹尼尔者,视“自由”为灵丹妙药。他们极喜欢用“自由”为自己的为所欲为辩护。有意思的是,来自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房客从没使用过“自由”这个词,包括美国人马丁------来自自诩为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他们知道,“自由”是用规章制度来维护的,法律和制度拥有绝对的权威。
“我们要自由!这不是高中时代!”丹尼尔无法辩驳“自由”的定义,却仍不屈不饶地小声喊着口号。这个被父母宠坏了的家伙,总喜欢强词夺理,让祎琳哭笑不得。好在,房客都受过良好教育,她们的矛盾总能在或夸张,或幽默的言辞之间暂时缓解。
“丹尼尔,回你的房间。”对付顽童,就要用顽童的招数。祎琳一边打开一瓶在碎片大厦剩下的香槟,一边半开玩笑地下达了命令:“晚上十一点之后不能用洗衣机。”
“你是谁?我妈妈吗?”丹尼尔拿着刚刚洗好的衣物走回房间,不失时机地说:“祎琳,回你的房间,零晨以后在住宅区喧哗是违法的。”
意识到自己的命令或许伤到丹尼尔大男人的自尊心,祎琳也就不和他一般见识,拿着杯香槟,回到自己房间。
终于安静下来。房客,有之,不免烦恼嘈杂;无之,独居于诺大的公寓未免孤独,鸡肋,鸡肋。
祎琳坐在桌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中的香槟酒。杯中,无数气泡竞相升起,终又化于无形。
同样一杯酒,同样追逐气泡的祎琳。时光倒流,十年前的北京机场,菱薇的父母临时有事,无法来送行。祎琳和菱薇坐在候机厅内,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杯子,听着父、母千百遍的叮咛:
“女孩子孤身在外要小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要学坏。”
“多打电话,多写信,不要让我们担心。”
“攒这些钱,供你出去不容易,一定要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
“你是去上学的,要学好,不要花天酒地。”
“妈,好了,想花天酒地,也需要钱呢。你们自己好好注意身体就行了,否则,还要让我担心。”为了阻止母亲继续唠叨下去,祎琳巧妙地把话题转移到他们身上。
“多穿衣服,别贪凉,大冬天穿裙子,以后会做病的。”祎琳的反抗,被母亲持之以恒的唠叨化为无形,又为之所用,有了新话题。祎琳只好投降。
“到那边就给我们打电话,别让我们担心。”
“。。。。。。”
祎琳哼哼哈哈地迎合着,并没有离别父母的悲伤。初出茅庐的她,自然不识愁滋味,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她一心想着,八小时之后就可以看到别一样的天空,享受全新的经历,体验奇妙的探险,还有,逃离父母严厉的管教。
过了海关,做到了飞机上,祎琳环顾左右,终于从美丽的幻想中分了一点时间给即将来到的现实,她对菱薇说:
“现在,周围都是和我们长得一样的中国人;到了那边,周围都是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英国人了。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形。”
“我爸爸的朋友会到机场接我们的,应不会有什么问题。”菱薇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说话,却有点所问非所答。祎琳的惴惴不安,不知菱薇是否明白她的担心。
菱薇的父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