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来他吃了不少的药,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人也越发的没精神。不知道是太过疲惫的原因,还是他已经感染了疟疾,只是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他的情况有些特殊,连林老太爷那样技术精湛的神医圣手都诊断不出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这病症看似是热疾,凭着经验林老太爷给开了两副汤药吃下去后,却仍然不见好转。知道昨日,林老太爷已经不敢再给他开药了。
疟疾和霍乱的发病时间都非常快,这两日他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慌乱,若是他真的已经染上了瘟疫。这瑜城他是离不开了。
若是不能或者离开,他的身他的魂将会永远的葬在这里,他想用生命去守护的姑娘他也终将无缘再相见。
大约她也快从北地回来了吧?
就这样坐着,光线稍稍有些刺眼,闵柏衍便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已。
这一瞬间,胸腔里的心脏好似要跳出来一样,呼吸更是急促不已。双手紧紧的搭在椅子扶手上不敢挪动分毫,额头上更是冒出了一层冷汗。
强自保留着一份清醒,他感觉到非常疲惫,很想就这样睡去,但他又怕睡去后就再也醒不来。强自让自己保留了一份清醒。
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后,明明只是一瞬间但他却感觉好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那疼痛才颇为麻木的传到脑海中,这股剧痛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随后满嘴的血腥味便直接冲到了脑门。
双重刺激下闵柏衍整个人终于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后看着这满眼的百姓和耳畔不时响起的欢呼声,他仿佛觉得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生关死劫。
他微微垂下头不让周围的百姓们发现他的异样,狠狠的吸了几口气。当汗馊味、劣质的脂粉味、鱼腥味混合着菜场特有的那股酸臭味冲进鼻息时,他才觉得自己彻底的活了过来。
连日的奔波,再加上自从到了瑜城他就没能好好休息,一直都是强撑着在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一日前,更是亲自带人将这三命贪官在城外一处山洞中抓获。
同时搜刮出来的还有那尚未运走的四万两白银,父皇赏下来的十万两白银,其中有四成竟然被这些个狗官私自留下。
一怒之下的他本想将上上下下所有的犯案人员全部羁押到闹市斩首,已达到以儆效尤的目的。
可他自己已经不是从前年少冲动的那个人了,这个时候恐怕无数人在等着纠他的错处。他不能在没有人下绊子的时候自己挖坑自己跳。
恐怕他要是真的将那十数位参与的大小官员全都按斩首处置,首当其冲闹市的的便会是这些百姓。
城中的几大家族盘踞数百年,瑜城一带的百姓中十家里只怕有五家都是沾亲带故的。这种姻亲遍地的情况下,往往很多事情不好开展。
就像这次的事情,虽说是贪墨的官员罪有应得,但他若是不分轻重一律斩首,明日弹劾自己的奏折只怕就会离开瑜城递进京中。
这种非常时期,他不能让人纠出一点点的错来,否则他就会是下一个瑞王爷。
“嗬,也许还不如瑞王。”闵柏衍目光有些散漫的看着身前五六尺远的那块青色的石板上,略带自嘲的冷笑一声。
用不了多久,那一片青色的石板便会被滚烫的鲜血溅染,血红色血慢慢的渗入进石板中,会沿着缝隙汇集在一起。
被血染过的石板即使暴雨也不能将其冲刷干净,石板上会始终留下一片浅褐色的暗影,就像沾过鲜血的双手。是永远是洗不干净的。
喧闹的街道上出现一瞬间的静默,随后便爆发出来一声惊天的喊叫声。
闵柏衍缓缓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拥挤的人群中那三位贪墨之人正被士兵们押解着缓缓走来,行进的速度极为缓慢。
不止是因为他们的脚上带着镣铐,更因为那些红了眼的百姓们正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对着那三人拳打脚踢。
都是因为他们,那两日若是能正常的发放米粮,家里的孩子就不会饿死。若不是他们这些狗官,又怎么会家破人亡!
对于百姓们的暴行,押解的士兵却恍若未曾看见一样,甚至还有意的放缓了脚步,将手中牵引的绳子稍稍放长了些。
能让百姓们出口恶气也是好的,否则这些百姓心中难免会始终积压着一股怨气,会认为是王爷用人不当、治下不严所致。
别说是王爷这样有些分身乏术,就算是手眼通天的人也难免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是不严惩贪官污吏,事情被捅到轩帝那里,也难免会治王爷一个同为贪赃枉法之名。
眼前又忍不住有些犯晕的闵柏衍努力的定了定心神,口中的学沫早已经咽了下去,从喉咙到五脏六腑间好似都有一种带着血腥气却又火辣辣难以言说的滋味在蔓延。
“王爷,午时已到。”
亲卫队长走到闵柏衍身边俯身低语一声。
“行刑!”极力的压抑住胸口不断上涌的感觉,闵柏衍紧紧的闭着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
仅仅是张嘴的一瞬间,嗅觉敏锐的亲卫队长还是闻到了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儿,他抬起头极为惊慌的看了一眼始终端坐的闵柏衍。
“王爷……”
“行刑!”闵柏衍一句从嗓子眼中挤出的低吼声盖住了亲卫队长想要说的话。
亲卫队长抬头看了一眼面色有些灰白的王爷,口中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