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上肩上的一应物什往柜面一甩,赵大小姐阔步走到斜睨着她的某刻薄女面前。“你刚刚哼得太用力,鼻涕出来了,赶快擦擦。”
不大不小的声音,恰合全店人共听。
某姑娘大惊失色,下意识看了她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家的公子一眼,忙不迭转身低头,见帕子上干干净净,由羞转恼,顾念着淑女形象又不便开骂,直拿眼神大刀将赵明月砍了又砍,刮了又刮。
渐盛的窃笑声中,赵大小姐款款朝桃花某男走近。“公子,需要我赔钱吗?”
“不需要。”
桃花公子不假思索地回她一笑,轻浅若无甚至不掩讥诮,眸底又似有诧异微光浮动。
瞧他这样儿,一准把自己先前对着他发傻的模样当成犯花痴了。
其实也没错,方才确实是对着他…的衣服犯痴来着。
现下可是清醒理智地朝他微笑。“那就多谢公子担待了。”
“只需姑娘赏光,陪在下一顿晚饭即可。”
赔晚饭?那不跟赔钱一个性质?不干!
陪吃晚饭?跟一个陌生叵测男?不愿!
明媚水眸滴溜着,转回某公子的衣服上。“请问公子,身上衣物之料采自何处?”
“家中仆妇自纺而成。”
“哦,”
小脑袋顿显怅然地随便一点。“公子再见。”
转身往柜台走,准备算算自己的损失。--要赔别人,自己可不就要损失了么?
“姑娘这般敷衍,似乎诚意欠佳。”
轻巧的谑笑声缓旋,赵明月瞬时顿步不前。
“好哇,那就吃,我点菜,你出钱。”
赵明月螓首转回,回眸一怒,恨恨剐了眼腕上的宝钏。
说好的避小人呢?
假货吧这是?!
“小--”
咏絮拨开人群走近,正瞧见自家小姐被人按住肩膀的画面,心里一急一惊,差点没宛若附身。
“别闹,先扶我过去坐下。”
她家小姐有些艰难地将那条手臂拨下,顺势将玉手搭上她的腕子。
“小姐怎么了?”
慢吞吞的步子,细悄悄的嗓音,僵板板的身形和表情,叫她好不担心。
咏絮将她在椅子上安顿好,忍不住东摸西瞧。
“刚刚转脸太猛,扭到了脖子。”
说话间被咏絮按到,赵明月哎呦了声,不由呲牙咧嘴。“一失手破了财,再回首又遭了灾。”
谑笑声如影随形,愈发清晰,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那阴人。
对,阴险小人!
下一秒,却只听得咏絮一声单音节抗议,她连出声抗议的时间都没有,便教一只温热手掌把住了颈项,娴熟巧致地揉捏了几下,极轻的咔嚓后,赵明月就觉呼吸顺畅,疼痛无踪。
试着活动了下,果然恢复了正常。
站起身随意松了松筋骨,乜了眼静观她动的某阴人。“公子手到痛除,想来经验丰富。”
讽刺的意味很浓。
某公子桃花眼瞳开绽,浑不在意。“方才冲犯了姑娘,请姑娘赏脸至众馐雅集,锦某做东,向姑娘赔不是。”
敛去调笑的冶容真诚乍现,比不上语气里的霸道更明显。已经逐渐沉寂的人群再度骚动,交头接耳,惊叹有加。
赏光?赏脸?
是想让她一个耳光赏到他脸上?
“不吃!不饿!”
赵明月平和着俏脸,干干脆脆,不拿腔捏调,不拖泥带水。
三度转身至柜台,麻溜地付钱走人,不再理会锦氏某阴人。
咏絮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家小姐身后,十足戒备,临出店门前还不忘回头,怨怪深浓地瞪了某公子一眼。
敢为难她家小姐,回头找宛若来,骂不傻你!
“公子,天色不早了,府里已备好晚膳,不如…”
“贺姑娘该明晓,我不喜欢擅作主张的女人。”
锦氏公子追出店门的视线稍有滢动,数名苍衣部属便犹凭空现身,悄无声息间,贺家姑娘消失不见,众人自觉散去,一切仿佛回到小插曲发生前的原点。
很久没遇到过这么真实生动的丫头了。
美妙非常的邂逅,虽然不太愉快,但他自信,能让这场邂逅以最合他心意的姿态延续下去。
桃花眼眸风姿横流,涟溢着志在必得的妖笑,愈发勾魂夺魄。
另一边,咏絮跟在缓步慢踱的赵家明月身后,愤愤地将锦阴人唾骂了一路,时不时还伸出小手,去够她家小姐的后颈。
“可以了,不过一件小意外。”
赵明月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事不过三啊,你都骂了四五轮了。”
咏絮眨巴下眼睛,好像是酱紫。
不过…
“小姐哎,那位公子好像来头不小。”
“咱们来头也不小啊。”
“那位公子长得好高呢,比王爷还高。”
“不高能闪着你家小姐的脖子?”
稍稍偏过脑袋,她家小姐挑眉勾唇。“吃饭去。”
“小姐你饿了?”
“你骂了一路,辛苦了,咱们去找些好吃的。”
堵堵你的嘴。
赵明月将后面的话消了音,笑得越发兴味。
根据生存发展论,女人的嘴吃饭只是为了生存,开骂与八卦才是永恒的发展王道,她家素性温和静糯的雪沫儿,似乎也难脱此道。
回到客栈,天色暗而未黑,暑气盛而不衰,彰显着八月的炽热。俩倒霉丫头似睡非醒,脸色倒是白里透红,呼吸平稳地打着小呼噜。
赵明月放下了心,先去洗了澡换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