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眼前浩瀚无边的塞外雪景,只剩暮色苍茫和大雪纷飞,除了一片无垠的银灰色,涂冷天的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只不过是八月,可那猛烈的北风竟狠狠地刮进白衫男人的心里,一下子居然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并瞬间将整个沙漠变成白色。男人已经分不清楚,眼前的雪景到底是自己心中的写照抑或为真实?
冰冻千尺非一日之寒。
七年了,豫宁失踪足足有七年!
这是最后一个线索。
眼前这百丈的冰冻根本不及冷天此时心中寒意的万分之一,他站在这广漠的悬崖上,竟冷得在颤抖,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用力了,连握痛了妻子他都不知道。
这个男人在哭,香宇最清楚,虽然他并没有落泪,可他的心里跟自己一样痛苦,一样绝望。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失望,最后,就只剩下绝望了。
香宇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个跟她一样绝望的男人面前哭,否则,她害怕自己会再也振作不起来,至少,她不能崩溃,否则,这个男人该怎么办?
此时跟男人并肩站在大雪中的香宇,忍受着手中的疼痛,感受着男人彻底的悲痛,在心里唯一想到的只是:香宁,你听见吗?假如现在你在的话,那该多好?那样至少,姐姐能在你怀里好好地大哭一场。
从京城的“铁扇子”,到杭州的“毛笔书生”,再到大理的“回旋腿”,直到此刻大漠的“胖铁头”,已经是冷天他们所能追查到的最后一个线索了。这四个人,是豫宁失踪那天曾经到过临水山庄附近打斗的武林人士。
冷天曾翻遍了整个西安城,才得出这四个人的下落,可他们东西南北各自逃窜,而且有意躲避,找他们并不容易。他花了七年,在这七年里边,他几乎把整个大唐都掀翻了,搞得整个武林人心惶惶,甚至可以说是腥风血雨,因为这其中又将他们涂家父子多年前的仇家一一吸引了出来,其实确切地说,是冷天主动找上了他们。明明退隐江湖多年,可为了他唯一的女儿,冷天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人和可能的地方。
现在,武林中最出名的,根本不再是“狮子王”或“黑面神”或“银针书生”,而是“涂豫宁”,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围绕这个小女孩的生死,牵动了武林正邪两道所有的恩怨仇恨,以及牺牲了不计其数无辜或活该的人。不过现在算算,假如她还在世的话,应该已经有十三岁了。
眼看刚刚“胖铁头”被冷天掐住喉咙逼问,却仍旧摇头说不出豫宁的下落,终于不堪折磨而断气,最后被冷天扔下悬崖。一直在旁观的杜向东默默地摇摇头,心里想:何必呢?已经七年了,要是有人知道小豫宁的下落,早就说出来了。
可是他不敢冒险阻止如此疯狂的师兄,因为,他不想被扔进悬崖,尤其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沙漠里。
在这死寂一样的静谧中,只剩下北风呼啸的声音,向东原以为只有陪伴师兄两夫妇沉默悲痛的份,谁知道偏偏有人不识相地敢冒天下之大不违:
“咕噜噜~~~”
糟了!怎么肚子偏偏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竟自己叫了起来?苍天啊!!春儿真想自己将自己的肚子击毙!即使再饿,也不能在这个当儿叫啊!
他周围的三父子很有默契地斜睨她。
向东无奈的眼神是在说:这一次师兄我也帮不了你了。
杜杜幸灾乐祸地朝她勾起嘴角:这次你死定了。
安安则了然地没有太大的表情,大概是这个意思:我早知道会是这样。
春儿只好屏住呼吸,紧闭眼睛,希望在被扔进悬崖之前不会有太大的痛苦,心里只在想:爹,娘,孩儿不孝,没有尽到做女儿的责任就要您们白头人送黑头人……
此时远在临水山庄中的涂震和若惜硬是同时打了一个喷嚏,若惜马上说:“你女儿肯定有危险了,所以在想我们呢。”
涂震:“能威胁她的只有天儿,不过我们还有宇儿,不用担心。”反观老头子却气定神闲。
……
继续回到大漠的悬崖上。
看来只有香宇察觉到刚刚的那声“咕噜噜”,她侧身,用另一只冰冷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冷天的左心房,说道:“我们回去吧,已经出来太久了。”该结束了,不能让其他四个人陪他们夫妇一起受罪啊,七年已经够难为他们了。
冷天握着香宇的手握得更紧了,低头、咬牙、切齿,脸上青筋暴跳,闭眼、睁眼眼已红,像是忍受着最大的痛苦已经到了极限般,最后,他仰头朝天长啸:
“宁——宁——!”
喊声响彻无垠的白色大漠,震碎了百丈冰层,把冬眠的鸟兽硬是逼得如劫难来临般,尽数争相逃窜出来,随着他的狮吼声的结束,瞬间又趋于寂静。
三父子和春儿忍受不住,均运功掩耳,避免被震得七孔流血。唯独冷天身旁的香宇,像是根本听不见那惊天动地的吼声一样,只平静地看着丈夫那悲恸的双眼,小手仍在他的左心房上轻抚安慰。
男人好不容易停止了嘶吼,定睛终于看清妻子一如往常沉静的脸,忽然就倾身抱紧了她,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
冷天哭了,在七年后的今天,在师弟和几个孩子的面前,他哭了。
他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抱住香宇,对她说:“请你哭出来,请你哭出来!”
香宇有一丝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