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杜珩执子的手有些颤抖,眉头也明显挤在一起。阿妤与杜珩对弈不下百局,深知杜珩不至于这么快就力有不逮,看他微微捂着腹部,大概是腹中不适。而顾玄满脸的得意,似乎早有预料,只怕杜珩是着了他的道。
斗棋的规矩是任何一方不得以任何理由弃赛或停赛,否则视为认输。若是杜珩弃赛,顾玄便可不战而胜,那天纵书院与玄黄书院便在文试上各胜两局。而天纵书院又闹出了学子吸食五石散这样的丑事,玄黄书院便能压天纵一头。
于情于理阿妤都不希望杜珩就此败阵,顾玄这个小人若不施以颜色简直对不起自己刁蛮公主的名头。
阿妤望见云凭脸上紫红色的浅浅伤痕,计上心头。云凭对上阿妤狡黠的眼神,心下已知她将又所行动,又见她将李香茹和钟馨书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为防阿妤行事不足轻重弄巧反拙,便靠近几步侧头听她有何良策。
钟馨书望着杜珩苍白的脸满是担忧,毫不犹豫答应参与阿妤的阴谋。李香茹得知顾玄的阴险手段后也咬牙切齿,但当阿妤要她牺牲手上的铁镯子时又犹豫了。
“这是云大哥亲手给我打的镯子。”李香茹爱惜地抚着铁镯,这是她初到云家时云凭所赠的生辰礼物,虽不名贵但是意义深重。
一听是云凭亲手所造阿妤就更想毁了它:“若是云公子知道你为了个镯子置书院声名于不顾,他会作何想?”
李香茹最在乎云凭对自己的看法,可对这戴了多年的镯子仍有些不舍。云凭不知几时已走了过来,冷不丁说道:“给她吧,回头我给你买个新的。”
李香茹闻言这才欢喜地摘下了镯子,阿妤接过镯子却是又递到云凭面前:“劳云公子帮个忙把焊口扭开。”
云凭力大,一下便分开了铁丝,不用阿妤开口自去找了块石头将端口磨锋,又交给阿妤:“动作快些,之和快撑不住了。”
阿妤在镯子上抹了些胭脂,小心翼翼帮钟馨书戴在手腕上。馨书深吸一气,端着两杯茶去给杜珩和顾玄。
“顾公子请用茶。”馨书巧笑嫣然,蛾眉曼睩,杏眼婉转,看得顾玄痴痴然。
顾玄双手接过茶盏:“有劳姑娘。”
馨书复又低头浅笑,含情脉脉地转身,突然脚下一滑,杜珩和顾玄同时伸手扶她。馨书的柔荑搭在顾玄手上,顺势用铁镯在他手上划出一道沾着锈色的血痕。
“呀,对不起顾公子,我无心的。”馨书捂着嘴,脸上的惊讶与愧疚恰到好处。
“不碍事,不碍事。”顾玄随手抹去血迹,脸上还在笑着,“这点小伤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馨书一副忧心忡忡之态,“我这镯子生了锈的。”
顾玄的笑容忽地僵住了,铁锈最易引来破伤风之毒,不及时医治恐怕性命难保,但若此时就医这棋局岂不是算杜珩赢了。
“公子可觉得身体有何不适?头晕不晕?痛不痛?会否全身乏力?”馨书一脸关切,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顾玄便觉得脑袋有些发胀。
几个翰林学士见状也颇为担忧,两间书院比试本是盛事,若闹出了人命他们这些当评判的也脱不了干系,当即便提议为顾玄延医。
“此处去医馆一来一回所费需时,还是赶紧送顾公子过去吧。”阿妤适时站出来说道。
李香茹也来搭话:“以前我爹就常说,破伤风最毒了,一旦误了就医的时辰神仙都救不了,战场上好多壮汉都是被这毒夺了性命。”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了破伤风如何厉害,听得顾玄脸都青了,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顾公子,棋赛胜负哪能比得上性命,不妨暂时封棋,改日再赛。”杜珩心知馨书故意伤人来帮自己,遥遥致以一笑,强忍腹中不适说道。
几位翰林也觉得应该停赛,顾玄犹有不甘,最后还是孔如令说道:“依孔某之见,若然顾玄就此弃赛,我天纵书院也是胜之不武,不妨以平局论,你二人若还有心切磋,改日再赛便是。”
顾玄的棋艺不及杜珩十分之一,能算平局已是占了便宜,何况眼下性命堪虞还能争什么长短,忙不迭答应了匆匆赶往医馆。
孔如令长吁一气,第一书院之名虽归了天纵,但只怕也难弥补因孔仲旗所折损的声誉。在他垂首摇头之时,有人戳了戳他的背脊。孔如令挂着冷汗回头,果然是阿妤。
“先生在为书院声誉苦恼?学生有一良策。”绚丽如朝霞的笑脸却让孔如令眼前黑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