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心说,选的这地方就不吉利,永丰永封,那还能有个好吗?
不过对聚合堂他还是知之甚详的。这应该是人类历史上,首个具有共产主义倾向的社会历史实验了。
梁汝元将十里八乡的小农户全部积聚起来,建立了精密分工、严密组织、公平分配的小农合作化经营方式。并由聚合堂出面去与地方政府打交道、协调赋税钱粮等种种事宜,以保证赋税公平,避免官府胡乱加征,胥吏趁机盘剥。
李贽向赵昊介绍说,梁汝元对内打破了单个家庭的模式,把偌大的梁氏宗族改造成一个成员彼此平等的‘会’,公平分享劳动成功,共同奉养老人。
为了能在未来彻底实现大同,他还对堂中幼小者和年轻人进行集体教养。这样他们长大以后,‘冠婚衣食,酌取于祠’,没有私产的概念,自然可实现彻底的平等了。
“可惜,聚合堂只存在了十二年,就被官府派兵取缔了。”李贽显然对何心隐的壮举极为羡慕,颇为惋惜的叹口气道:“这厮率众抵抗,结果杀伤了官军,只好改名换姓,从此过起了亡命江湖的日子。”
在流亡江湖的日子,何心隐可一点没消停。他走遍五湖四海,纵横黑白两道,还曾帮徐阶扳倒了严嵩……蓝道行就是在他的手艺下,利用扶乩离间了皇帝和严嵩的。
之后严党对何心隐展开了疯狂的追杀,他却一直安然无恙,可见能力之强,可谓头号危险分子。
这就是为什么高武会如临大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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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李贽的讲述,赵公子不禁肃然起敬,这何心隐要理论有理论,要行动有行动,还是极罕见的组织者兼阴谋家,要是生逢乱世,那定是祸乱天下、称霸一方的枭雄啊。
可惜如今天下未乱,他也只能沦为流亡江湖的通缉犯了。
“夫山先生何其高明,有什么事要需要在下指点的?”赵昊又给何心隐斟一杯茶,笑问道。
“李卓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心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咬牙道:“其实当年,就算官府不取缔,聚合堂也办下去了。”
“说是存续了十二年,但最后几年已经弊病丛生,难以为继了。全靠我变卖家产,才又多撑了两年。”开了头,何心隐也就实话实说道:
“自古皇权不下县,只要把县里的赋税按时交上,县太爷才不管我们怎么搞呢。但那年,县里忽然要加征‘皇木银两’,其实统共就两千两银子,可聚合堂实在拿不出来。这才不得已跟官府抗税,结果酿成流血事件,最终被取缔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看着秋色萧索的江畔从眼前缓缓掠过,叹息道:“这些年,老夫一直想不通,我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为什么大家都很团结很拥护我,堂中一片钦睦和顺。可以说达到了‘聚和’的初衷,为什么聚合堂还是办不下去呢?”
“我曾经到你的卢沟桥煤场压过一个月的煤球,还在你昆山的农场里干过一年,深知大明唯有你能为我解惑。”何心隐目光清澈的看着赵昊,深深一揖道:“还请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