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八年的第二十九天,波尔多的陈九经与法兰西元帅比隆的大军在接近中已围绕右岸对峙十七天。
白山营进驻城池后挨家挨户搜查民居藏匿兵器的命令为这座城蒙上一层阴霾,不论白山营士兵还是波尔多市民在这一过程中精神都极为紧绷,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能保证不伤片瓦。
尤其在陈九经刻意放松对士卒约束的情况下,明国将军的底线是不伤人命、不害妇孺、不抢百姓,为了筹集军费,贵族府邸与教堂则不在此列。
用陈九经的话说:“看上什么,多拿点儿,七成上缴。”
但陈九经已经发现了,他命令中的不害妇孺是多余的。
其麾下打遍九州四国的白山营进驻哪座城池要塞,当地百姓不是关门闭户吓得要死,至多有那好奇的小娃儿隔着门缝偷偷露出一只眼,这已是极大的勇敢了。
可波尔多呢?
部队进驻城中,沿途只走了六个街角,却见到超过十四对苟合的男女,就在地上是土、墙上也是土的街上,光天化日。
还有穿着低胸装的异国姑娘聚在楼上一边儿大笑一边从窗子伸出半边身子朝这些列队整齐的士兵抛媚眼。
别说生性腼腆、有贼心没贼胆儿的朝鲜兵了,就连生在扈伦河畔的女真勇士都没见过这阵仗,步兵队列里经常会有才抬头望上一眼,眼神便挪不开走顺拐的,还有骑马奔着墙直走的,丑态百出。
为保护麾下五大三粗的弱势群体,白山营进驻波尔多的第二天,入城条例中的‘不害妇孺’因地制宜的被陈九经改成了‘防备夷妇勾引’。
陈九经因此被玛格丽特好一顿嘲笑,如果说西班牙女人在陈九经眼中是热情奔放,那在这里见到的景象真的可以称作是不知羞耻。
好歹人家西班牙人不会在街上就那样啊。
大战在即,他的士兵需要保存体力。
波尔多城的府邸中,石灰刷出的白墙因潮湿与年久失修成片成片地落下墙皮,露出墙内的红砖,天花板垂下的吊灯上十几根蜡烛缓缓燃烧着发出昏暗的光。
木桌旁,南洋旗军出身的幕僚跟随斥候快速回报的消息汇总到桌上摆开的草图中,用沾了红色染料的猪鬃刷推着一块块代表比隆元帅部队的石子,模拟出王室军队的行军路线。
“看起来比隆元帅进退两难,前天向波尔多前进三十里,昨天又退了回去。”黄喜指着地图对左右将官笑道:“这样下去,他一辈子都到不了波城。”
杨策满是惆怅:“早知道这么胆小,我就该袭击他,把炮抢过来。”
“他不是胆小。”
康古鲁瓮声瓮气,斥候都是他的部下,对敌情他最了解,先朝陈九经拱了拱手,这才起身指着地图向众人示意:“他的兵力一直在增加,最早渡过多尔多涅河,他的兵力只有不到八千。”
“渡河后军阵一天一个样,也一直在侦查我们的兵力,如今比隆麾下已逾万众,估计不比我们少……将军真打算在这孤军敌国?不如率先出击。”
陈九经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掌门卒跑来对陈九经低声说了几句,他微微变了脸色,对坐在一旁的玛格丽特道:“纳瓦拉的使者在府邸外,王军企图占据你在阿让的城堡,亨利正在和他们交战,东南二百里。”
阿让是玛格丽特的封地,不但在波尔多与图卢兹中间,也是法兰西王室吉耶纳省与新教叛乱势力范围的中间点。
显然,波旁亨利试图与陈九经汇合的路被王军一支偏师堵截。
玛格丽特快步走出室内,陈九经这才对众人道:“法兰西有太多城堡城砦,现在我们是守城方,比隆才是进攻方,在这我们能得到更多粮草,决战应该在城外的右岸或左岸,绝不是在秘鲁眼皮底下,他不敢进军,我倒想知道他的粮草够消耗多久。”
说着他便笑了起来:“我们的目的是占领波尔多,他不进攻,我们就一直胜利;他进攻,相同兵力根本无法攻下这座城,还是我们赢;为何要图些虚名,跑到离城池几十里的原野上与他决战?他迟早要进攻的,并且我认为快了,以最低消耗来算,他们一天要吃掉一万个面团。”
陈九经想说的是面包:“他们还能吃几天?”
明军则不一样,两艘隶属白山营的六甲旗舰、四艘托莱多军团的西班牙大帆船、六艘波尔多守备军放弃的加莱船、以及白山营、汉国十四条鲨船、飞鲨船组成的混编舰队封锁海上,二十条武装商船每隔十天从西班牙毕尔巴鄂靠港,送来鱼、贝类、鸡与蜗牛肉、小麦粉与大米来满足军队吃用。
由于北部并不种植水稻,这些大米单单在伊比利亚半岛上运输就已超过四百里,并且西班牙的水稻产量还挺低,因而异常珍贵。
但这对陈九经来说,只需要用一些绸缎就能简单地弄到一切,或许价格高昂,但很值得。
“如果你想打仗,现在正是机会,纳瓦拉正在阿让作战,把斥候留下,领本部骑兵前去驰援。”陈九经向已经对漫长对峙显得不耐烦的康古鲁说罢,再转头望向杨策,问道:“我看过右岸的壕沟,不得不说杨兄的练兵有术,你的部下不但土工做得不错,忍耐力也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旦比隆发起进攻,第一道防线就仰仗杨兄了。”
当然,陈九经还补了一句:“还望兄长小心疫病。”
康古鲁眉眼惊喜,起身抱拳领命,随后走出府邸。
杨策则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