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再次来到学校门口,沿着小霞放学回家的路慢慢走着。
秋意很浓了,街道两旁的悬铃木树叶变成了深黄色,一叶叶随秋风飘落,张力的家门口也有几棵这样的树。悬铃挂在树上随风摇摆,小时候老想,要是它们会响该多好啊。可是一到秋天,悬铃就不可爱了,铃上一丝丝针刺带着茸毛到处飘飞,有时会飞入人眼,让人非常难受。等等,那片枯黄的树叶压着的是什么?一个小小的纸袋,露出的一角上印着一根黑黑的好像是尾巴的图案。张力伏身捡拾起来,那赫然是一个五步倒的袋子。粗劣的印刷显示这是一个地下老鼠药工厂的产品。张力小心装入塑料袋,说不定这就是凶手丢弃的证物。他心里也认为这不太可能,凶手能设计出那么高明的投毒案,怎么会随手把这么重要的证物丢掉呢?但总抱着一线希望,再说反正最多是签证科的人瞎忙活一下。
张力继续往前走,果然不负他的期待,他一路走,一路捡拾,十四包装袋,有五步倒七个,毒鼠强四个,鼠爱吃三个。十四个!中毒而死的小学生也是十四个,张力的心猛地揪紧了。他抬起头,前面是一条小巷。小巷两旁杂乱地堆放着破料家什,黑灰色肮脏的墙上涂满了了草的字迹,重叠的小广告象一层层的补丁。空荡荡的街上远远站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正盯着他手上拿着的一叠老鼠药包装袋。
张力看着那小女孩的眼睛,心里竟生出恐惧。他对自己生起气来,心说你也是办案老手了,抓过不少穷凶极恶的罪犯,怎么这么没用,今天竟会怕起个小女孩来了。他压下心中的不安。把那叠小袋子放入上衣口袋,快步走到跟前,笑眯眯着对那小女孩道:“小霞!你好啊!你爸爸在家吗?”
“你是那个警察叔叔,你找我爸爸干什么?”小霞叉腰,警惕的盯着他。小女孩的神情让张力觉得很可笑,她就像是个护稚的母鸡。支楞着颈上的羽毛,鼓着翅膀,一面咯咯大叫。却全忘了她要保护的是远比她大的成年人。
门呀地一声开了,王得胜局促的走出来:“找我啊?警察同志有事吗?”
“嗯!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张力含糊的应道,心里急速转着念头,该找个什么借口呢?
王得胜让开门,招呼张力,动作有点紧张。这不能代表什么,普通老百姓见到警察登门都会有不好的联想。古老的民间传统是无事莫见官,见官脱层皮。张力见得多了,并没有太大的注意。小霞也前后脚跟进来。
“我今天来也没什么事,只是今天小霞班上突然有十几个学生中毒死了,我到各家走访一下。”再度打量了下这间愈显败落的小屋,张力随口说道。
王得胜紧张起来,“我听小霞说了。”声音有点发抖。回答真是简洁啊!张力暗付。
“你知道吗?那些学生又是死于老鼠药,和徐娟的死因一模一样。”张力以漫不经心的态度抛出了一颗重型试探炸弹,王得胜的脸刷的就白了,他下意识地看了小霞一眼。张力所处角度不好,看不清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但他看得见小霞的脸,那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微不可辩的点了点头。小霞接着飞快的瞄了张力一眼。那一眼让张力心惊,那一眼充斥着刻骨的怨恨。他心里一动,难道说我荒谬的猜测是真的?
“那关我们什么事,我老婆已经死了,是病死的!法院也判了,你别再来烦我们!”王得胜明显有点沉不住气,态度由恭顺怯懦徒地粗暴起来,小霞的眼中流露出高兴的赞赏。“求求你了,就让我父女俩安生过日子吧!”后一句话,王得胜的本性表露无遗。小霞不屑地撇了撇可爱的小嘴。
张力全没看王得胜,心神全定在小霞身上,他伏下身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那些死了的孩子多可怜啊!他们只不过叫了你几句‘老鼠药’!”
“他们该死!”小霞尖叫起来,挥舞着小手。那张天使般的脸因愤怒而变形,就象从地狱爬上来的小魔鬼。王得胜失态了,一巴掌打在小霞脸上。小霞惊得住了声,她从未想过爸爸会打她。王得胜抢前一步,瘦弱的身子突然向张力扑来,张力被猛力推出门,差点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门咣地一声关上来。门内传出低沉的咆哮声,“你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张力踉跄站住脚,回头看着那扇破旧的门,自嘲道:“看来我就快步入老年期,竟然被那样一个人推出来了,真是耻辱啊!”张力并没有再度进去的意思,这次拜访他已觉得很有收获。他愉快的在街上走着,他要去证实一下口袋内那些老鼠药包装袋是哪来的,谁买的?他的访查目标定在那些卖老鼠药的流动小贩。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正躲在街角的老鼠药贩子,一张满是污垢的蓝色塑料布,零乱地扔着些老鼠药的小袋子,上面粗劣印着一只老鼠,老鼠的前面一些红点点,大约就代表是老鼠药吧。边上印着红艳的“五步倒”字样。塑料布的边上摆着几只死去多时的老鼠的干尸。张力摇头,从他懂事起卖老鼠药的人就是这样摆摊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有一点改进。工商局不是禁止小贩卖老鼠药吗?他们都干什么呢。他也不想想,警察还天天抓罪犯呢,又有哪一天没犯罪了。张力摸向口袋想取出来再确认一下图案是否一致。伸进口袋的手半天拿不出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