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福冷哼了一声。对于李乾德那些个不成才的弟弟,他向来不屑一顾:“国逢大乱,他们连点忠心报国的念头都没有,还想着争权夺利。这种货色,也敢打那个位子的主意?”
那个官员陪着骂了几句,又压低声音禀报道:“不过他们几个都在私下里拉拢典兵的都军使。昨日,成庆侯就暗地里给殿帅刘波送了不少金银,成兴侯、成昭侯也都在送。”
李崇福脸上地青气一闪即过,随即脸色又恢复平和:“收钱可以,让他们安心的收,就当大王赏他们的。……你等会儿去提醒他们几句,让他们不要随便上贼船----大王毕竟还活着!”
官员点头应了,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把最后的话说了出来:“不过已有谣言----就是从各个侯府传出来地,说太傅想要趁机……”
李崇福一拍扶手,猛地站起。须发皆张。怒不可遏:“传令下去,妄语者死!一日未接到大王的噩耗,他们就得一日给我缩头做人。我给你五百人。守定各侯府。宗室子弟都给我拦回去,其余人等。有不得令妄出府门一步者,皆杀!”
那官员忙应着出门去了。李崇福坐回位子,喘息了半天,平复下心情,转向另一人问道:“新军征发了多少,”
那人低声应道:“才两千人,高太尉、李越侯,都把家丁收着,不肯交出,派出去的两个官人,都被乱棒打了出来。”
李崇福咬牙切齿,他真的是起了杀心,就算方才听到有人传他的谣言,也没这么愤怒。那两人都是朝中重臣,李越侯还是故越国公李常杰的亲弟弟:“要是城破,他们还有活路?越国公怎么有这么蠢的兄弟?!”
他的手直抖,他想杀,但那个杀字留在唇齿间,始终说不出来。他处置有异心的宗室,是忠君之举,朝中议论也会赞许于他,但要是把刀口转到朝中重臣身上,他还没那么大的权威。恨恨得叹了一口气:“把他俩请到政事堂来,还有其他相公、都知,都一起请来。我要好好劝一劝。国难当头,现在当同心同德,共履时艰,容不得他们地私心。”说罢,李崇福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向后堂走去。他从没感觉这么累过,城中诸臣诸将,所有的人都各有私心,举目望去,就只有他一人把国事担在身上。一月来,劳心劳力,整个人都快要垮下去了。
“太傅!”见李崇福说了一半就走,那官员连忙叫道。
李崇福停步回头:“还有何事?”
“新兵都征召了,但领兵地将佐还没定下。而且配属地兵器甲胄也没有,究竟如何处置,还请太傅示下!”
“兵部库中呢?!”李崇福急问。
“没有!”那人摇头,“兵部库中的军械,甚至不及帐中数目的一成。长枪只有些损坏地,刀剑也是锈得居多,甲胄却是一件都没有。”
“是吗?”李崇福精疲力尽,连发怒地力气都没了。李乾德前日征召全国军,那些部族、溪洞来的蛮兵,大半都没带兵械。这也是常有地事,要他们卖命出征,当然要把他们的兵械配齐----这也是那些溪洞、部族首领们常玩的一点狡狯----为了把他们装备上,把库中存货都用上了。李崇福摇头叹气,如果没有南征之事,凭着一堆库存,还能勉强把缺额应付过去,但上万件兵械一去,兵库里面的窟窿全都这么暴露出来了。
“太傅,怎么办?”那人惶惶然的问道。
“去各班直军库中找找,应该还有些没带走的!”李崇福叹着,“等会儿,我再问问高太尉、李越侯他们,城中百十个文武大臣,每家里总会备着几具,某拼了这张老脸去向他们借!”
李崇福挥退了那个征兵的官员,转身正要进后堂休息,这时一个军官慌慌张张的,不待人传唤,就猛地冲了政事堂院落,“太傅!”他大喊着,直喘着气:“来……来了!”
李崇福皱眉:“什么来了”
“王旗……敌军……不对!”他摇头:“是打着王旗的敌军船队来了!”
“什么?!”李崇福惊道。他不顾疲累,忙赶着出了宫门。来到北门城上。
升龙府与清化府不同,南桑河在交趾境内不过百多里,起不到运输的的作用,所以清化府并不在河边。而是扼守在联结南北的交通要道上。但富良江却是交趾的中枢水路,东西富庶之地都给江水连在了一起,而且又是天堑,如同宋国地大河、大江,所以升龙府就建在江岸边。站在城上,一眼就能看见江中的动静。
此时,城头上观者如堵,不论兵将都瞠目结舌的看着那支占据了半幅江面的船队。一艘艘张着巨帆地战船,在江水上缓缓驶来。原本看见东海商船就已经觉得大得难以想象,但现在这些横行江面的战船。与那些艘商船比起来,根本就是一座小山。
其中一艘战船尤为巨大,船身高耸。桅杆挺拔。比其他船只还要大上近倍,那几艘被夺走的东海商船,跟在其后。就像一群雏鸭与天鹅在一起。在那艘巨舟的船头。张着一面丈许宽的大旗,尽管看不清旗面上的纹饰。但从颜色、式样上,李崇福仍能看出,那正是交趾国的黄龙王旗。最后的一点侥幸之心也终于消失,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看来大王真的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