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刘乂脱逃,回去搞“清君侧”,导致刘粲急归平阳,北伐军遂能顺利攻取整个河南,祸兮福之所倚,那是另外的问题……
裴该这种过于关注将士,哪怕是普通士卒的性命,导致用兵过于持重——若无陶侃,乃至郭默辅佐,估计他在军事上迟早要吃苦头——的弱点,因为性情相近,自然也深深地影响到了刘央。不过今天姚弋仲一番话,有如拨云见日一般,倒是彻底把刘夜堂给点醒了,他不禁满面绯红,长叹一声:“惭愧啊!”
特么的我竟然还不如一个西戎懂道理……
——其实这些道理,裴该本人早就躬自反省过,也亲自在“军校”里宣讲过,刘央时在平阳,未能恭聆教诲而已。当然姚弋仲也没听过讲,但他羌族小部出身,对士卒的性命更为宝贵,所以能够理解刘央的想法;同时他又不似刘央一般持重过甚——我就算把族人都打光了,只要能够兼并别族,从而壮大,又有何惜啊——这才能当面分说其理,直言劝谏。
刘央受此忠言,终于悔悟,于是朝姚弋仲点点头,说:“卿所言有理,是某过于持重了。”顿了一顿,又道:“虽然,可允甲骑配合步卒,以诱歼郭太,具体如何部署,还当仔细筹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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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猛攻尧祠三日,不能得手,继而得到情报,说晋军中很可能粮秣不足,要等待来自南方的输运。于是他一方面遣郭荣率兵南下,去阻截晋方粮队,一方面将攻击的重点也转向南方。
王泽在占据尧祠后,即面向汾水,在左右各建一营,深沟高垒,互呈犄角之势。具体说起来,北营在尧祠正北方向,南营则在尧祠西南方向。石虎考虑到,既然晋人急待粮谷之援,则必然担心南垒安危,一旦南垒被夺,就算粮队近在咫尺,也不容易派兵前往接应了。于是亲自领兵上阵,猛攻南垒。
王泽亦前往南垒督战,只见石虎穿黄金甲,罩大红披风,胯下青骢马,掌中丈八矛,即于垒前一箭远处来回驰骋、喝骂。王泽潜至垒侧,悄悄地拉弓放箭,直朝石虎射去——只可惜距离太远,抵近时弓力已衰,石虎只用长矛一拨,便即轻松磕开。
王泽连射两箭,全都失手,不禁暗道:“除非裴熊在此,才能射中石虎吧……”
可是他这两箭也引发了羯军的警惕心,一名在前线督战的赵将见状,当即以刀指点,大声叱喝,所部数十名弓箭手一起朝着王泽所在方向,同时拉弓攒射。王泽仓促后退,却还是被一箭正中其肩——还好,强弩之末,没能穿透铠甲,只是晃晃悠悠地插在上面而已。
这仗从清晨一直杀到临近正午时分,在王泽的指挥下,晋兵人人奋勇,全不畏死,先后打退了对方的七次进攻。王泽正感信心有所恢复——今日石虎的攻势,不如前两日来得猛烈啊,是因为我南垒的布置比较得当呢,还是羯贼初战时的锐气已衰啊?
倘若一直这么打下去,我只要粮食够吃,再支撑十天半月的也没问题啊。
谁想到近午时分,突然得到传报,说北垒告急!
石虎今天为什么会打得比较疲软?因为他自己跑南垒来了,但军中主力却未尽数携带,留了一大半于营内歇息,旋命部将张貉、张熊兄弟,率之以猛袭北垒。王泽这才知道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又激战半日,北垒渐不可守,王泽被迫亲往接应,放弃北垒,把残余兵马全都撤回了尧祠本营。其实这一仗就战损而言,晋人不算太吃亏,伏尸北垒的也就四五百人而已,不顾伤亡反复发起猛攻的赵军,连死带重伤倒有千余之多。然而且不论北垒一破,尧祠大营的一侧缺了防护,更要命的是——饮水就此告急!
对于军队而言,粮食固然重要,饮水却更加关键,所以即便行军,按例也最好自大路通行——因为大路旁必有村庄,有住家就肯定有水——或者缘江河而行。扎营立寨,更是如此,比如石虎的大营就距离汾水不远,即便数万人马,靠着汾水及其几条支流,也足够解决饮水问题了。
至于尧祠,内外本有三口甜井,水质甚是清冽,但对于一万晋兵而言,根本不敷饮用啊,光是排队等水,排队尾的都有可能渴死……因而王泽占据此处后,一方面尝试在祠内祠外再打深井,另方面南北建垒,扩大防守范围,趁机把汾水的两条小支流给包夹了进去。
这两条支流都既短且浅,对于晋军而言,将将够用而已。但要命的是,它们全都位于北垒的防护范围内,则若北垒有失,饮水马上就会成问题!
——至于在祠内外再掘深井,以这年月的技术而言,基本属于撞大运,而且很明显,王泽的运气并不怎么好。
石虎也正是因此,才连日猛攻北垒的,今天更是顺利运用了“声东击西”之计。朱轨不是说晋人的存粮可能还够支撑十日吗?十日你觉得短,我可仍旧等不了!不如夺取北垒,断其水源,我且看他光凭着祠内几口井,还能硬扛几天!
王泽垂头丧气返回尧祠,便急召司马过来,说你是读书人,帮忙算算,我既失北垒,则饮水还能支应几天啊?司马回答说不用现算,我心里早就有账了——
因为昨日北垒就曾经一度告急,是王泽亲自抬枪上阵,好不容易才击退了羯军的猛攻。所以今日王泽不慎中计——其实即便不中计,估计结果也不会太好——固然极其的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