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渊进京赶考,在汴京城里待了十几日,如今既已中得状元,又授了官职,虽只是个七品县令,却也是朝廷命官,且各州府县衙均已得到朝廷的快马飞报,按理当可走官道,住驿站,然这书呆子嫌麻烦,又不喜欢张扬,与恩师欧阳修道别后,让张五哥雇了船,沿大运河往东去向江南。
列位看官要问,这书生要去江南作什么?原来他这回去的路,与来时却又不同。来时因为时间太紧,赶得急,走的多是陆路,沿途的风物人情都没有留意观看,现在功成名就,回去时自然要看看景色,也算是游历一番了。
从汴京去往江南,这一路都是水道,张五哥用不着挑担,倒也是偷得清闲,除了睡觉,没事时也与公子一起看那沿途风景。这书童一路行来,真是长了见识,看到美景时手舞足蹈。
你道那大运河,从北往南,都是一马平川,水势平缓,自是比不得黄河、长江那般百转千回,奔腾万里。这黄河、长江都是经千万亿年大自然沧海桑田,滴水成涓,造化而成,到处是险滩激流,那两条大河大江,又不知经过多少年风雨冲刷,方才形成青铜峡、龙羊峡、虎跳峡、瞿塘峡这样的大峡谷,气势恢弘,显得更加浩浩荡荡。
只有这大运河,却是因为当年隋炀帝,思慕江都扬州的繁华,为一己私欲,强征百万劳力,历时数年开凿修筑而成。只为修这大运河,不知累死过多少人,拆散过多少家庭,弄得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真个是一寸河水一寸血,累累白骨化作泥!可叹这隋炀帝修了运河,流连江都,终日里不问朝政,沉迷酒色,荒淫无道,才让奸贼钻了空子,不过几年而已,最终被一丈白绫勒死在逆臣宇文化及手里,不过是得到因果报应罢了!
王文渊站在船头,江风拂面,思绪万千。他想到这些,不由得从心底疼恨那些误国误民的昏君,唾骂这些为非作歹的逆臣贼子起来。他此一去江南,也并非纯粹是看个风景,其实是想去往苏杭等地游历一番。古往今来,凡是有学问的大家,哪一个不是在年轻时出门游历四方,以便体察民情,增加阅历,将来也好实现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
想当年,诗仙李太白仗剑游历十年,足迹遍布齐鲁、燕赵、川蜀等地,写下“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的豪迈诗句,令无数后辈学子心驰神往。诗圣杜甫一叶扁舟,游遍大江南北,如今泰山上还留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绝妙佳句来。
这书生出门时已与母亲说好,此科不管中举或是不中举,都要出去遍游江南的,而今已有官凭在手,反倒是只能走马观花了。那船从京城出发,经宋州、宿州,又转淮河,再下扬州、苏州,最后到得杭州。
他两个到得这般新鲜的地方,顿感兴奋,吩咐船家停在岸边码头,下船往城里游玩去了。
杭州自古就是吴越经济政治的中心所在,又历经隋唐,自是繁华无处可比,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这里是何等的美景,一般言语难以形容,只有柳三变先生的一首词可表。那词名为《望海潮》,词曰: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王文渊在杭州城,看这里风景人情,与都城汴京又是不同,商贾成群,经济活络,管乐笙箫,舞榭歌台,端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那书生看到此景,又想起远在京城的恩师欧阳修来,而今国家连年用兵,国势日渐颓败,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可这世间之人,不是尔虞我诈,就是只顾自己享受。特别是眼前这些江南的百姓,他们远离战乱,苟且于这繁华世界,醉生梦死,又有几个像恩师一般体恤民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真正把国家大事放在心头?无怪乎,后人有诗云: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主仆两个在杭州城游玩了一天,借着夜色回到船上歇息。王文渊今日在城里游玩有感于怀,辗转难眠。这书生只睡到夜半三更时分,听得船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不多时,就觉得船身晃动,那船家忙起来道:“不好,这风太大,只怕要翻船!”就挣扎着跑到船头,将缆绳系紧加固。
这船一晃动,就把张五哥从睡梦中摇醒,慌得他抓着船沿,被这情形弄得脸色都变了。
不料,风越来越疾,把船身摇来晃去,那雨越来越大,直打的船舱里到处是水,王文渊暗道:“糟糕,只怕用不了多久,这船即便不会被风刮翻,也会因为舱里进水而沉没!”情势危急,唬得船家在船头跪着只念“南无阿弥陀佛”!
王文渊看情形不对,在颠簸中爬到船头,大雨从他头顶倾泻,顺着发髻流下,眼睛都难以睁开,一身衣服早已被大雨淋得尽湿。他在雨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见眼前一束电光闪过,连接着几个霹雳滚落下来,似乎要把这船击得粉碎。
正在危急时刻,却见半空中显出一位神仙来,这神仙看上去年纪不大,相貌俊朗,头上一片五彩霞光,身旁祥云环绕,背上交叉缚了两把宝剑,手中托了个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