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阳光晒过的棉被那熟悉的味道,望着房间周遭那一如往日的陈设,就连这顶反复拆洗的旧蚊帐,儿时调皮戳破的小洞也还清晰可见。舒乔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安,似乎连头痛也减轻了不少。
“弟弟好像又瘦了……”迷迷糊糊间,舒乔听见客厅里姐姐叹息道。
又来了……舒乔轻轻吁了口气,闭上眼睛陷入了浅浅睡眠。
客厅里,谈话还在继续。
“这孩子……唉,本来就不胖,这两年还越来越瘦,都快成竹竿了。脸色也差,一点血色也没有,就跟脸上蒙了层皮似的。”这是阿姨刘敏秀的声音。
“有必要带他去医院再看看吗?也许是前几年的病还没有根治干净。”
“再说吧。”父亲不置可否。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做事太认真,心思太敏感。明明是些许小事,但是倔脾气一上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从小对医院有阴影,几年前又有过不愉快的经历,这时候提出来,不恰当。
“嗯。现在他刚回来,等过几天再说也不迟。”姐姐舒菁附和道,“也许是银琳的离开让他有些颓废了。心病还需心药医。”
蓦然地,随着这个名字说出口,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只听得见父亲舒庆丰沏茶的轻响,以及沸水在水壶里咕噜噜煮沸的声音。
又是几句轻声交谈,不知是谁提高声音说了一句什么,气氛突然变了。
“乔不是这么看不开的人,再说对方也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当年谁也不支持他俩的感情,就他大姐开解过他,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去把她找回来,让她再一门心思地扑到乔身上吗?”哥哥的话中隐隐带上了一丝火气。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父亲也有些动怒了,砰地一声重重放下茶杯,“当年的事情,谁料到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年轻人不见风浪就是不坚定,自己的幸福不去争取,又能怨谁?”
“好了好了老头子,一把岁数了别动气。舒云,你去厨房帮惠芸打下手,今晚做几道好吃的给舒乔尝尝。”阿姨说道。
“我也去。”姐姐连忙道。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
而房间里,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了好一阵子的舒乔,也终于伴着脑袋的胀痛进入了睡梦。
这一觉舒乔睡得很不安慰,不单是头痛的缘故,入睡前隐约听到的那些议论,也让他感到有些难过。精神状况不佳让他噩梦连连,几次惊醒过来又重新入睡。
傍晚时分被姐姐叫醒起来吃饭,五菜一汤,全都是舒乔爱吃的,但他却吃得索然无味。
不知为何,舒乔总感觉有些肌肉酸痛,感觉就像刚登顶珠峰,浑身就快散了架似的。原本他以为是背着行李回家累着的缘故,但那感觉比之运动过量的肌肉酸痛又有些不同。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细微的不适,尤其是脸上总觉得麻痒难耐,又不便去抓挠,让他表情都有些僵硬了。
大概是西南的太阳太毒了,待会洗澡时好好清理一下吧,舒乔心想。他旅行回来只在鹏城待了一晚,刚做过检查便直奔水南,到现在背包里还有一堆衣服没换洗呢。
无论舒乔在外面过得多么颓废风-流,回到家里他还是得装个乖宝宝,安心地接受家人的关怀。席间家长里短,说的都是都是工作无关的事情。舒乔很担心会被提起找对象的事,但好在并没有发生。
交谈中舒乔得知,哥哥和姐姐也刚回来不久。哥哥是昨天和嫂子开车从羊城回来的,而姐姐则是昨天中午的飞机,因为国内航班那惯常延误的尿性,今天一早才到家。事到如今舒乔要是再猜不到是谁给家里通风报信,那他都要鄙视自己的智商了。
顾飞这混球……他在心里暗自摇头,有些无奈,更多的是因为家人对待自己的小心翼翼而感到心酸。
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老是让家人操心。也许,该是时候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了吧。
不知是从谁开始,饭桌上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舒乔出神地想着心事,伸手夹了一块清蒸鲈鱼的时候,忽然发现全家人都偏过头来看着自己,那眼神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了。”舒乔筷子都没放下,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以为是自己把饭粒沾到脸上了。
“不是这里,再上面一点。”哥哥比了个手势,看起来就差亲自动手了。
舒乔一笑,当初他脸上刚开始冒青春痘的时候,哥哥就是经常这样一副蠢蠢欲动挤之后快的模样。
他顺着提示摸索过去,起初还没什么,不过是那些自青春期以来便待在脸上赖着不走的小疙瘩,手感是粗糙了些,但这么多年没治好也就没了奢望。
再摸着摸着,感觉突然不对起来,就好像脸上蒙了块纱布,手指触摸脸蛋的感觉变得越发不真实起来,总觉得指尖和脸之间还隔着什么似的。
就在这时舒乔指尖碰到了一块痂似的皮屑,他下意识地一扯,整块脸居然都随着这个动作脱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