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生说着,俯下身卷了裤腿给柳英梅和于坚看,只见右腿上如高火烧过一般留下一道伤疤,当初想是十分严重。“第二日金兵便在寨中搜索奸细,我这些年常在幽云之地云游,也晓得一些金语,总算有惊无险蒙混过去。后来我便再无机会靠近主寨,此后金兵一路向南,宋兵挡者披靡,我随军来到汴梁城下,趁着攻城之时,这才翻上城来”。
说着,随手拂了拂身上灰尘。这一拂看似无意,却从石桌表面搓出一粒指甲大小的碎石,向外弹了出去,只听撕的一下,似是衣物破裂之声,却见陈绚宁从一株杉树上跳了下来。
“宁儿,你怎在此偷听?”
原来陈绚宁对吴道生心存疑虑,又担心母亲,便悄悄跟到后苑,隐在一株杉树之上,适才听得入神,呼吸粗重起来,被吴道生发现,弹出一粒石子来。陈绚宁忙使出摘花手,手腕一翻,将那石子按住,但那石子力量好大,竟把陈绚宁的衣袖也撕破了。
陈绚宁伸手将石子放在吴道生面前,“吴师伯,还给你石头。”
“师妹,你生了个好伶俐的女儿啊,哈哈!”
于坚在一边插言道,“师父,我看陈师妹年纪轻轻已如此了得,我真是自愧不如。”
陈绚宁瞪了于坚一眼,“你明明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如何比得过你。”
于坚面上一红,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师兄,你看护卫完颜宗望的亲兵武功出自何处?”柳英梅回到正题。
“五十年前,江湖上曾经出现一位使用冰火神掌的高手,能同时将阴寒内力与炎热内力化在掌法中,名叫黄正风,看那亲兵年纪,难道是黄正风的徒弟?”
柳英梅还待开言,忽见紫馨提着裙子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夫人,小姐,有圣旨到!”
“圣旨到!”陈府门外一名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
陈钊领一众家人忙理了衣服,出门来迎,命下人快摆香案迎旨,那年老太监忙按住陈钊,“陈大人,事急矣,皇上命老奴免了一切虚礼,中书侍郎陈钊接旨”,陈钊等人急忙跪下“传皇上口谕,中书侍郎陈钊,即刻朝服入宫,随朕去金营与金人和谈!”
“臣遵旨。”陈钊领了旨,一手牵住那老太监,“丁公公,圣上作何打算,何必亲自犯险,去那龙潭虎穴?”
“金人要太上皇亲往谈判,太上皇托病,请圣上领各位朝廷要员前往。”
那丁公公不敢多耽,与陈钊互施一礼,回宫复命去了。
“老爷,此去凶险,你定要保重!”
“爹爹!”陈绚宁千言万语化为无语凝噎。
“爹!快点回来教天赐下棋!”天赐也凑上前来。
“好,好”陈钊泪湿衫巾,“我等臣子受辱事小,大宋圣上受辱事大,此行无论生死,定要为圣上保全气节!”
一众宋臣随钦宗一去三日,杳无音讯,柳英梅与陈绚宁心急如焚,吴道生每日遣于坚在城中各处探听消息,始终一无所获。
今日已是第三日上,陈绚宁正于厅上安慰妈妈,只见于坚自门外跑入,“回来了,官家领了众文武从金营回来了!”
柳英梅携陈绚宁与天赐在门口望眼欲穿,从巳时直等到戌时,也不见陈钊半个影子。吴道生又遣了于坚出去探听。得来的消息令人震惊无比!钦宗已领了一班大臣回来,陈钊却被留在金营做了人质!
金人受降条件极为苛刻,除了命北宋皇帝朝北称臣之外,还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女子、马匹无算。钦宗皇帝在金营受尽屈辱,不敢怠慢,耗尽国库后,命开封府不惜代价,尽力于城中筹措。
柳英梅多日不得陈钊消息,形容萧索,听闻钦宗又被胁迫去了金营,被软禁起来不能回来,“钊哥可陪伴在圣上身边么?不知有否受苦?”这些时日以来,柳英梅命紫馨领了家丁将库房搜索一空,存余金银布匹均上缴开封府,自己卧病在床,陈绚宁每日陪在母亲身侧,不敢少离。粮食愈加紧张,除紫馨、绿棠与少数几名家仆外,其余人等均被柳英梅多发了一笔钱财,送了出去。这一日,吴道生领于坚遣散义军去了。绿棠从大街上跑回来,直冲进柳英梅房间,“夫人,小姐,大事不好,我刚才买菜路过清城街,见好多官军围了王太尉府,不知怎么回事!”
柳英梅挣扎而起,“宁儿,你随我来,我们快去王府看看。”母女二人出得府来,也顾不得他人目光,陈绚宁搀着母亲一齐展开轻身功夫,沿街道往王府而来。还未到得王府,远远便看见浓烟冲天,官军衙役与一群身穿白衣之人共百多名,手持火把兵器,威风凛凛。街上一个行人也无,家家户户紧闭了门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