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訾烯没有回答,在她看来,柳洛冷的性命比她自己更为重要,所以,她需要时间来权衡利弊。莫寒并未逼她,在侧耳听了殿外动静之后,将黑巾拉起,轻声道:“绛云殿外的守军中有我大晋安插的人手,姑娘今夜细细考虑,莫寒明日再来,若是姑娘跟莫寒离开,明夜此时莫寒便带人将姑娘带出去。”他说完对着骆訾烯微微一点头,然后身形一闪,退入了黑暗之中,骆訾烯听得风声细响,再抬头时,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人影。
中和殿的大门外此刻正跪着一溜的人影,那些宫女太监们低头听着门内的动静,皆忍不住腿肚子发颤,趴在地上抖索不已。
今夜是皇上宴请群臣庆贺如妃娘娘有喜的日子,可不知为何他突然间抛开宴席带着阖大人回了这中和殿中,当殿门被关上之后,门内便发出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响动声,大家不明所以,却都被那隐隐传来的声音所慑,跪地伏身,丝毫不敢动弹。
“唔……”隐忍的痛呼压抑在喉间,阖瞳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还未及爬起,便被刘劭康一把揪住长发死命提起了。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看来是朕放纵了你的存在,让你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了!”
阖瞳被抓住长发悬空拎提,痛得难以自已,却依然紧咬着牙关不肯求饶,而在他被强行提起的那一刹那,他终于看见了如妃所说的那副画像。
“无瑕……不沾尘……”
口中喃喃,阖瞳看着那画像之中的人儿,缓缓的落下了泪来。
这便是刘劭康心中求而不得的那个人,他曾叫过他的名字,他叫他无瑕……
他为何那么冷漠的看着自己?他是在不屑自己这副肮脏的皮囊吗,可这一切又是谁的错,是谁的错!
只因为自己与他一样,眉间有着一粒如血滴落的朱砂,所以便要替他承受这不堪的一切吗?
“啊——”喉间发出了竭斯底里的的吼叫,阖瞳疯了般挣扎着扑向了无瑕的画像,血迹斑斑的双手挥舞着便要去扯那画像的边缘,刘劭康冷眼看着他,在他的身子即将到达的那一刹探身一抓,然后凌空将他抛了出去。
天旋地转之间阖瞳仰面跌入了床间,眩晕过后,他虚弱的睁开了双眼,看见了那边走边脱去衣衫的男子。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而下,没入了凌乱的发丝之中,当伤痕遍布的身子被那人狠狠压住,强势侵入之时,阖瞳无力的侧过头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直一直看着那画卷上若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人儿,抛下了大粒的泪珠来。
你在哪……
为何此时此刻受苦之人不是你!
为何不是你……
“公子该睡了,这烛火再如何都还是太暗了,马车上颠簸不停,再看眼睛要坏掉了。”弦伊掀帘入了马车,见无瑕依然就着马车上高悬的琉璃灯看着书卷,忙一伸手将书卷抽掉合好放在了一旁。
“小侯爷方才刚过去,说一会儿就回来,公子还是先睡为好,白天天气太热,就晚上退凉还能睡点,再等可就是丑时了。”
无瑕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将外套一脱递给弦伊,然后侧身躺在了马车之内,轻声道:“我歪着等他,你去睡了,大军疾行,日夜兼程的赶路,你要照顾我,还要顾及奚昊,比我们大家都辛苦,可不能累倒了。”
“我没事,除了给公子熬药和与奚昊公子做药丸,其实也没什么事做,这军中没有女子,大家做事都很照顾我……”弦伊正低头整理着马车内的东西,说话间听得无瑕没了回应,她回头一看,才见无瑕竟已疲倦得睡着了。
伸手将薄毯拉起盖住了无瑕的身子,弦伊心疼的拂去他颊边的细发,然后轻手轻脚的弓身出了马车。
“公子睡了?”弓见她出来,轻声一问。
“累坏了,却还想等着小侯爷回来,这才歪一下,就睡着了。”
“他身子未好,大军疾行,长途跋涉,自然吃不消了,小侯爷要顾及这么大的队伍,也是日夜奔劳,唉,当真让人看了心疼。”
“谁说不是呢。”
“不是什么?”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笑语,继而一人一跃上了马车。
“嘘——公子睡着了,你可轻点。”弦伊看了白炎一眼,然后将帘子一挑,轻笑道:“还说等你,结果一歪头就睡着了。”
白炎蹬去鞋子俯身入了马车,就着晃荡的琉璃灯看向了无瑕熟睡的容颜。
就算到了此时,他都依然感觉那般的不真实,因为这马车之内的人已经不再是身系万民的冷公子,而是他一人的无瑕,是那个为了孟白炎一人再世重生的姬无瑕,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敌对,没有了水火不相容的无瑕。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让人甜蜜却又惶然……
身子慢慢躺下,从后将那人紧紧环抱,双唇轻轻摩挲过那柔顺的发,在微笑之中相互依偎着,陷入恬静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