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延欣连忙来扶王继忠上床,王继忠打着哆嗦,说:“快去叫车来。”
康延欣问:“叫车来干什么?”
王继忠说:“我们走,我要离开这里。”
康延欣说:“可是,你病得这么厉害,怎么走?”
王继忠说:“让我走,我不想待在这里。”
康延欣看着王继忠一脸疲惫,恐怖之色,立即想起这里原来是一片战场,王继忠一定是害怕了,遂连忙叫来车马,扶着王继忠上了车,在车厢里铺了厚厚的草垫和被褥,让王继忠躺下,自己坐在旁边,叮嘱赶车人走稳点。
走上大路时,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地势看起来十分开阔,却到处都是枯草残枝,光秃秃的树枝横七竖八地斜插在空中,仿佛给湛蓝的天空,架起了一块块栅栏,又似乎是伸向天空的一只只手臂,倒在地下的是数不清的冤魂。
马车离开京观的时候,王继忠突然坐起来,让车停了下来。
康延欣惊奇地问:“继忠,你要干什么?”
王继忠什么也不说了,走下车,面朝京观,磕了三个头,然后,回到车上,重新躺下。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离君子馆越来越远了,王继忠的精神也渐渐好起来了,到了前方休息的地方,王继忠竟然跟好人一样了。
耶律敌鲁见了十分惊奇,依旧看了看王继忠的眼睛,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康延欣很是欣喜,问:“耶律大人,继忠的病怎么样了?”
耶律敌鲁一边摇头,一边说:“不可思议,这有些不可思议。”
康延欣说:“大人是不是说继忠已经好起来了。”
耶律敌鲁说:“从目前来看,上将军的病确实好多了,眼睛里没有了浓黑的阴翳,身上也没有那种奇怪的气味。可是,这些为什么消失了?到底是怎么消失的?我想不明白。”
康延欣说:“是不是上将军自己逼退了病魔?”
耶律敌鲁说:“这个也有可能,上将军体质好,战胜病魔也有可能。不过,这事还是不能大意,因为,发病也是有间隔的,只要再过几个时辰,不发病,上将军就安全了。”
康延欣连忙合掌祈祷,求菩萨保佑。
中午时分,外出寻找青蒿的士兵陆续回来了,都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虽然,王继忠已经如常人一样,但是,再发病的忧虑始终压在康延欣的心里。刚才她已看到了王继忠发病时难受的样子,他忍受着冰与火的煎熬,短短一天,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像被蒸干水分的瓜苗,蔫耷耷的。
如果再次发作,能不能抵挡,是很难说的。
康延欣寄希望于军士们,能带回青蒿,哪怕一些根和枯萎的叶子也好,可是一个接一个空手而回的军士,给了她一个接一个的打击。她开始绝望了,看着如同常人一样的王继忠,康延欣心里愈是难受,恨自己无能。
康延欣希望耶律敌鲁说的是真的,王继忠已经好了,不会再发病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越来越紧张,目光寸步不离地看着王继忠,一看见他有什么不对劲,就走到他的身边,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的,王继忠看起来越来越疲惫了,精神也越来越糟糕,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的几天没吃饭的人一样。
最后一个军士回来了,他带给耶律敌鲁一阵惊喜,他竟然找到了青蒿,绿油油的,刚生长出来的。
耶律敌鲁大喜,怎么也不相信在这么冷的冬天里居然还有如此嫩绿的青蒿。
军士告诉他,这是他在一副破烂的铠甲下面找到的。
耶律敌鲁一向不拜佛的,突然,跪下来,合起双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耶律敌鲁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康延欣,康延欣激动得泣不成声,抱着青蒿,哭了起来。
喝了青蒿水,王继忠一直到晚上才发病,但已经好多了。他始终是清醒的,也没有那种大冷大热的情况发生。
康延欣坐在王继忠的身边,依旧预备着凉水,巾帕,厚厚的的衣被,穹庐里生着炭火,但巾帕和厚衣被都没有用上。中途,她只给王继忠喂两次凉开水。
王继忠睡得很安静,康延欣知道他是强忍着病痛的,他想让她休息。
这两天来,康延欣已经疲惫不堪了,身心都几乎累瘫了,焦急,忧虑,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她,让她陷入绝望。她的神经被一再地拉紧,绷得她的头晕目眩。
今天,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瓢浮起来,身体像失去了重量,最后,她趴在床边睡着了。
王继忠忍受着冰与火的煎熬,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活过来了,因此,他感到十分高兴,在受着煎熬的同时,他又以愉悦的心情,盼望着新的一天到来。他深切地感受到病魔正在败退,生命的活力在体内喧腾,澎湃。他静静地躺着,体验这种感觉。
只是,每当他看见康延欣时,心里总涌起一种愧疚。当他看到她茫然无助时,他就很想帮她一把,可是他的努力,反而加重了她的负担和恐惧。昨夜,当他每次与病魔对抗时,都被无情地击倒,以至于更加重病情的发展。于是,康延欣就要花更大力气给他擦洗,盖被子,喂水他喝,好言好语地安慰他。弄得她精疲力尽。
当病情好转的时候,王继忠就不再做无谓的努力了,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疗效,他闭着眼睛,热潮来的时候,实在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