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都已惊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方怀远顶着众人神情复杂的注视,慢慢睁眼看向方咏雩,那具被铁链绑缚的身体晃了两下,好像下一刻就会不堪重负,自此倒地不起。
察觉到他的目光,萧正风与周绛云暗中交换了眼神,话锋一转道:“至于剩下的事,不如就让方盟主亲自来说两句吧。”
“我……”
方咏雩的身体颤了颤,他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直望着生父,这目光并不锐利,却像生了锈的刀子,慢吞吞地割得方怀远心上一片鲜血淋漓。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这一刻老得不成样子了,声音沙哑地道:“那件事让我与父亲几乎决裂,我也对晴岚生出了怨怼之情,可她已经惶惶不可终日,我身为丈夫无法更多苛责于她,唯有形同陌路。直到父亲病逝,我恍然发现自己在这世上的亲人只剩下她和咏雩这对母子,再加上飞星盟被毁已过去近两年,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于是决定与晴岚修复关系,可没想到……在清明节回家乡扫墓的路上,我们遭遇了生花洞余孽的袭击。”
顿了一下,方怀远的声音愈发嘶哑痛苦,只听他道:“我亲自剿了生花洞老巢,最清楚他们还剩下多少实力,这些余孽能够打探到车队行踪已出乎我的意料,更别说那为首的蒙面人竟能与我斗得旗鼓相当,武功还在洞主白凌波之上……那个时候,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认为此事绝不是一场针对武林盟的报复,很可能是冲着晴岚本人去的,于是我立刻返回栖凰山,本来是想找出泄露情报的暗桩,却没想到听雨阁的萧胜峰萧阁主在此等候已久。”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即便密信与信使都已经不存于世,白梨本人也是至死不曾出卖过同僚,可是听雨阁作为衔接朝廷与江湖的一大军政情报机构,九宫飞星又牵涉到宋元昭谋逆案,即便时间过去了两年,针对此案的追查也从未放下,时任惊风楼主的严荃根据信使残留的蛛丝马迹一路深挖,最终找到了晴岚头上。
所谓的生花洞余孽,不过是被听雨阁设计利用的工具罢了。
“自方盟主接掌大权以来,攻打栖凰山征讨逆贼在先,围剿生花洞销毁阿芙蓉在后,听雨阁已经因为情报错误冤枉了一些忠良之人,自然不能在无凭无据时就让方盟主这般人物寒心,于是阁主在收到消息之后,一面令我等雷霆出手拿住晴岚,一面亲至栖凰山与方盟主开诚布公。”萧正风叹了口气,“方盟主身在武林心怀天下,着实是赤胆忠心的英雄,可惜晴岚她……颇有些冥顽不灵,无奈之下,我只好用上一些手段。”
方咏雩的身躯猛然一震,他攥紧了拳头,只见萧正风抬起了左手,将指头一根一根地屈了起来。
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心跳也紊乱起来。
“晴岚很是硬气,她虽然断绝了跟飞星盟的来往,却不肯出卖昔日同僚,熬了十日也不肯松口,直到……”萧正风的目光落在了方咏雩身上,“我突然想起,地牢里还关押着你。”
晴岚不会屈服于酷刑,却会为方咏雩退步。
她被斩了十根手指,十天里连一句软话都没说过,却在第十一天为了保全方咏雩向萧正风求饶了。
“晴岚告诉我,白梨十分谨慎地没在信里附上名单,她也不知道九宫其余人的身份底细,只能将她掌握的中宫一部交给我。”萧正风难掩遗憾地道,“我软硬皆施地试探了她好几次,确定她这一次所言不虚,可惜抓不到九宫,其他人也不过是些小鱼小虾罢了。”
方怀远这时道:“我向萧阁主恳求留下晴岚的性命,可她犯下的是谋逆大罪,纵然满门抄斩也不为过,萧阁主念在她坦白交代的份上网开一面,说……”
话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了。
方咏雩吸了好几口气,胸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他凝视着方怀远的面容,颤声道:“他说……只要你亲手杀了她,将此事归结于生花洞余孽的报复上,一切就既往不咎,对吗?”
天罡殿内,死寂无比。
莫说白道三大掌门的脸色难看无比,便是周绛云和陆无归面上也不见笑容,这件陈年往事牵涉到了太多泼天隐秘,在场中人无一能够轻慢待之。
方怀远无话可说,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沉重地点了下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锐响骤然发出,方咏雩终于无法再克制自己,暴涨的截天阳劲在这一刹那冲破了桎梏,他的双眼几乎被血丝染成一片殷红,束缚手脚的镣铐竟被他生生挣断,不顾一切地冲向了萧正风!
“轰!”
电光火石间,方怀远闪身挡在了萧正风面前,双臂交错挡下了方咏雩全力一掌,感受到截天阳劲毫无保留地冲撞过来,臂骨疼痛欲裂,他咬住牙关后退了一步,变招抓住方咏雩的手腕,猛然发力向地下掼去。
方咏雩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掌出罢已无余力,掌势被带偏之后,他整个人也身形趔趄,叫方怀远趁机一指点在了穴道上,不等他回过神来,双臂关节已经被卸,腹部也挨了一踢,倒飞回了台阶下,再也爬不起来。
方怀远强压着心绪,不敢回头看其他人一眼,沉声道:“逆子,够了!”
“哈哈哈哈……”
双臂无法用力,方咏雩只能瘫倒在地上,分明泪流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