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人为顾晖倒了杯水,顾晖轻轻道谢,对她笑笑。
老妇人对女人说:“我跟这位小姑娘单独谈谈,你先带着孩子进去避避。”
女人目光十分动容:“妈……”
老妇人又劝:“去吧,听话。”
女人看了顾晖几眼,终于还是抱着孩子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眼见着人都进去了,客厅里只剩下顾晖和老妇人两个人。顾晖才开口说:“黄阿姨,我今天来……”
“听说你是那个工地项目的负责人?”
老妇人突然打断顾晖的话。
“听说他们叫你顾总,你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成为大老板,了不起……”
顾晖心中一阵酸楚,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妇人眼角有泪水滑落,她抬手拭了拭眼泪,说:“昨天晚上城子才连夜带着他哥的尸体回老家去,要葬在老家。怕长途车孩子吃不消,晓丽才留下照顾我和孩子。晓丽说你会查清楚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知道你肯定会给,但是既然今天你来了,我也想好好跟你谈一谈……”
顾晖微微矗眉,她这个人,其实生平不怕跟那些强者对峙,反而更怕面对老太太这样的弱者,怕他们的悲悯会触动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弦。
会想起过去自己的惨痛经历,就像此刻。面前这个老太太的无助直直的戳进她心里,让她心里半是酸楚薄凉,半是愧疚。
她抿了抿唇:“阿姨您说,我都听着呢。”
老妇人看了她一眼,她身上穿着老式的中山装,整个人很消瘦。仿佛浑身只剩下骨头那般,她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都是这样,老太太浑身都被笼罩在忧郁悲伤之中。
她说:“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辉子,小儿子城子,你们都见过了。”
“我们一家人十多年前来到上海打拼,就为了让我两个孩子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我们买不起房子,只能住在这种地方。孩子他爸也是在工地上干活的,那时候还能挣点钱,勉强够家里的开销,几年前也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丧了命……”
说到这里,她整个人便更加悲戚,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那般,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气。
“辉子不喜欢读书,从小就喜欢跟着他爸学设计,说喜欢建房子,说长大了要建座新房子给我住。后来他爸去了,他就辍学也去工地上工作。我经常跟他说换一份工作,他总是不听,说我们没文化,就只能干这些苦力活……”
她哽咽:“他每个月都按时把钱交给我,说一定要供他弟弟读大学。他就睡在工地上,每个月回来看我一次。每次回来,双手都磨的血肉模糊,不成样子……我心疼他,他每次都跟我说,妈我没事,我一定能养活你和弟弟。”
“后来他在工地附近的超市认识了晓丽,晓丽是个地道的湖南姑娘。人踏实肯干,对我又孝顺,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连婚礼和戒指都没有就嫁给了我们辉子。有了孩子还坚持去超市上班,一直到生了孩子没办法才休息了一年。”
她整个人像是哮喘那般,狠狠喘气。
“城子大学毕业了,要去找工作了,说先去跟他哥吃点苦,干两个月再去踏踏实实的工作,本来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谁诚想……”
窗口的光很微弱,但却足够照亮面前这个老太太的无助和悲痛。
顾晖薄唇的血色褪尽,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没有人能对这样的悲剧无动于衷,熟视无睹。
老妇人泣不成声,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造孽呀,我的辉子,那么踏实肯干的一个人,这辈子一点福都没想到,就这么没了……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多大的孽,才克死了我老公,又克死了我儿子,有多大苦多大难都冲着我来,我不怕死啊,我的辉子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她捂着眼睛哭,几乎失声。
她突然就猛的从沙发上起身,跪在地上,给顾晖作揖,给她磕头:“我求求你了,小姑娘,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换,我只要我的辉子回来……我替他去死,多大苦多大难我都替他承受,我替他死啊……”
顾晖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也在老太太对面跪下,双手扶着她,想将她拉起来。
“阿姨,您别这样,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希望看到的。天灾人祸,没有人预料得到,人死不能复生,您一定要节哀顺变,这样您的儿子在天之灵,才会安息。”
老太太颤抖着双手抓住顾晖的手,哭泣道:“我的辉子啊,我的辉子,我的儿啊……”
像是忽而风起云涌,空气中都是压抑的尘埃,顾晖对她的悲痛感同身受,渐渐红了眼眶。
她说:“阿姨您别伤心,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查些事情的始末,不会让您的儿子枉死,请您一定相信我。”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说:“我听晓丽说,他接这个活是别人介绍的。这么危险的工作,我的辉子为什么要去做?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他,啊……”
顾晖拼命摇头。
“不会的阿姨,您的儿子很善良,他这样善良的人,对任何人都是善良的,不会有人要害他的。”
“是啊。”老太太泣不成声。“我的辉子从小到大就是那么善良,他从来不欺负同学,从来不骂人,从来不打架……又孝顺又听话,他可乖了……”
她稳了稳情绪,又抬起眼睛看顾晖:“小姑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