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便是为了父皇与母妃的承诺了。
他知道,那些是母妃一生的执念,更是父皇暗自在心底里给母妃所许下的诺言。
只是为了不辜负母妃。
“孩子。”李淳咳嗽着,缓缓道:“为父,有些事情要与你嘱咐。”
“是。”李景便恭敬地将头凑了过去。
病榻之前的那些话语,才算是更加让他清楚明白了自己父亲的内心。
父亲撒手而去,一切都按着既有的规矩礼仪行事,定谥号,定庙号,是为肃宗。
因着父皇的卓越政绩且实现了君主权力的集中控制,丧仪的大操大办是毋庸置疑的,隆重的丧事举办了许久,整个平京城一瞬间都成了白色帘幔的样子,人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
“陛下举哀许久,还是歇息一些罢。”自己的太子妃在自己身侧劝慰道,不,如今是皇后了。
“我哪里能歇息的进去啊?”李景只觉着满心里悲伤不能自拔,连着吃食都不愿意进些,更何谈静心去歇息。
“太后娘娘驾到。”有内监的声音传来,李景便忙地起身去迎接。
太后金氏,是父皇在母妃死后的第三年里娶的关西名门的女子,只是虽是名门,然而全家也不过是虚职,并不能在朝中起什么呼风唤雨的本事。
而在当时这位新皇后入宫之后,处处尊敬资历老的嫔妃,更不争风吃醋,侍奉父皇更是周正得力,对待自己等皇子皇女皆是一视同仁视如己出。
更重要的是,与那些关西贵族出身的贵妇不同,金氏从来不会说自己的母妃是“妖妃”,反倒是在宫中下旨,若有人敢私下里议论已故的母妃,便一概按着不敬主上的罪名处置。
为着这些,便是叫一声“母后”,李景也是愿意的。
“母后,这么晚,您怎么来了?”李景恭敬地去搀扶着。
太后金氏只是摆着手,“哀家才多大,哪里就到了走不动路的地步了?”说罢,她便是自顾走着,并命皇后钱氏先行退下。
皇后退下后,太后金氏才双目流着眼泪,哀戚道:“你父皇是个狠心的,只是也好,他满心里都想着你的母妃,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李景有些恍惚:“是啊,父皇总是放不下母妃。”
太后金氏难得地严肃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父皇如今在何处?”
李景心中一动:“什么?”
太后金氏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李景,满眼尽是打量与怀疑:“你别当我是个傻子!你倒是告诉告诉我,如今金棺里躺着的,到底是谁?”
李景心中再颤,便是不自觉地跪了下来。
他想到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也大抵能够想到父亲母妃对于来世所抱有的期待与念想。
“若有来世,希望你不是嫔妃,我也不是皇帝,咱们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你说好不好?”
大概身后事,也是为着此事努力的。
纵使千里孤坟,只要有心爱之人在身侧,也不会觉着凄凉。
他们总会在另一个世上相遇,相知,相爱,然后有一个美好的结果,圆着上辈子所不能圆的遗憾。
续写着上辈子并不算是圆满的结局。
太后金氏双目不自觉地便流出了眼泪,神情亦是哀痛,只是拿着手抚着胸口,久久不能言语。
许久,她竟是淡淡地笑了起来:“好哇!好哇!你父皇总算是做成了他想做的事情。”
太后缓缓起身:“罢了,罢了,这是你父皇该得我的。”
李景望着太后金氏离去的背影有些出身,上一辈子的事情,终究是说不清的。
分明恩怨,也可能永远都不能分明。
谁又能说得清呢?
都是看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