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哭着摇头:“我不恨,我谁都不恨,我就恨他,为什么非要走绝路,又不是非死不可,为什么一定要抛弃我。”
郁李仁边哭边说:“师妹,仙规严苛,师尊回到族中,虽然能活一条命,却也是生不如死了,师尊说,待大事终了,叫咱们去总坛避世。”他顿了顿,望住落葵和苏子:“师妹,你是半妖之体,而苏子过了眼下的难关,或许会有所突破,修成仙君也并非不可能,仙规的事,我日后慢慢讲给你们听,你们要用心记好,切不可犯。”
不知何时,空青蹲在了她的面前,握住她一双冰凉的手,颤声道:“落葵,我错了,别恨我原谅我,好不好。”
心痛到颤栗,痛到窒息,痛到挛缩成团,痛到恨不得咬舌自尽,命运不止弄人,还会雪上加霜,原以为是失而复得的重逢之喜,一转眼却成了真的阴阳两隔,事过从来没有境迁,她对空青所做的伤害,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最后的爆发,用鲜血淋漓的人命来做惩罚。
世间真正的生死之交,便是父母子女,今日事今日人,就像尖刀刺进心窝里,绞一绞,血肉模糊生不如死,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痛都可以被原谅,即便选择了原谅,那些横亘在内心深处的伤,也会宛如深深悬崖无法跨越,这注定了她与他之间难以善终。落葵扬眸,缓缓抽出双手,试着用左手握住右手,给了自己最简单的温暖:“我不恨你所以没什么可原谅的,只是难以忘记难以释怀,空青,以后,以后我们生死两相安。”
入了冬,合欢阁里热闹非凡,朱砂阁中摆了一桌子酒菜,落葵和一个微胖男子相对而坐,推杯换盏间,男子脸色微酡,借着半醉半醒的功夫,几次想要抬手轻薄,都被她轻轻巧巧的躲开。
正在此时,门突然大开,空青如一阵风一般闯了进来,将男子放倒击晕在他的腹部划下血口子,随即抓住落葵的手腕划下血痕,将两处里按在一起,这些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最后盛了小半碗鲜血,不怒反笑了起来:“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落葵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不言不语,空青将碗放于桌案,抬手掠过她额头的碎发:“你是听了郁李仁说的仙规,怕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落得和你父亲一样的下场么,你放心,我不会的。”他像是耍赖一般不依不饶:“即便会我也不怕,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会陪你终老,我欠你的,就用这条命来偿还,不管你要不要,从今日起,我都会寸步不离,或许你我终生都做不到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但可以时光流转百年一心。”
自那日后,从秋到冬从春到夏,空青果然说到做到寸步不离,白日里议事他旁听,一日三餐他陪吃,读书习字他研墨,取人阳气他亲自动手,就连晚间就寝,他都在屏风外头搭一张软塌将就,活脱脱就是一张狗皮膏药撕不掉撵不走。
整日的陪伴和一句“偿还”,抹不掉至亲离世的悲恸,人为的悲剧面前,可以有律法,可以有道义,可以有千种百种万种的借口,唯独痛苦永远无法纠正,但终日相伴的每一个瞬间,都像数九寒冬里的艳阳天,一滴一滴暖在她的心头上,一起用过的饭桌,一起读过的书写过的字,一起隔榻说过的话,一起下狠手伤过的人命,都将他们紧紧拴在一起,连罪恶都密不可分,他们才是生死不能相离的两个人。
落葵的情绪已滑到了失控的边缘,这种失控的情绪,就像上回被烈焰焚身,随便碰到哪里,都痛的让人崩溃,她曾觉得不去疯狂报复已是最大的善,如今却发现,用尽毕生的力气从那深如悬崖的沟壑中爬出来,才是对自己唯一的救赎。
她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妄图将自己灌倒,灌倒后再醒来,或许就能将锥心之痛忘却,或许能如常面对空青。
空青缓缓渡过杯盏,一饮而尽,手上青光一闪,杯盏不见了踪影,一张瑶琴凭空出现,他的手轻抚过丝弦,行云流水般抚出琴音,婉转又有些哀愁。
这是空青经常抚奏的琴曲,没有名字,只是在琴音袅袅中,隐约可见珠帘开明月满,风声碎烛影乱,心波微动,静夜间相思驱不散,相思渐浓心牵连。余音缭绕,她微微一叹:“初识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瑶琴没了踪影,空青望住她长叹:“这世上很多事可以不遂我心,唯有相伴白首,我只和你,和我爱的人在一起。”
落葵在心中叹息,一直以为爱的相反是不爱,直到现在才明白,爱的相反是遗忘,她始终忘不了他,因为她一直都爱他,即便再恨,也做不到不爱,她痛饮了一盏酒:“相爱相伤到白头,这样也很好,只是我白了头,你却青丝不老,我岂不是很冤。”
空青大笑,替落葵斟满了酒:“只要你不离开我,要我青丝变白发又有何难。”他抵住她的额头:“你,不怨我了。”
“怨,空青,妖族与人族通婚,人族迟早要死于人妖殊途的戒律,这些你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