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微蹙的秀丽少妇却未答话,接过珠玉送进来的醒酒茶,用汤匙轻轻搅了搅,见热气散了些,才端到软榻前。
这解酒茶乃是用的柑子皮、苦参、枳子、葛根花等物炒制之后,煎三五沸,入少盐花而成,味道极为古怪,萧景泽喝了一口,差一点儿便吐了出来,心下不由后悔起自己为何要装醉,便宜还没占着呢,倒先要喝这么一碗说甜不甜似苦非苦五味兼具的茶水。
“就喝这么一点吧,我觉得这会儿头不怎么晕了。”实在是咽不下那种怪味道,萧景泽喝了一口便将杯盏推开,谁料谢瑶光却道:“这解酒茶解得是酒毒,饮酒伤身,还是都喝完了罢。”
萧景泽觉得阿瑶肯定是瞧出来他在装醉,才故意让人熬了这么一碗茶来。
闭着眼睛,捏着鼻子,喜吃甜食的皇帝陛下将那一碗汤水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喏,都喝完了。”
他将碗丢开,觉着自己说话都有一股儿怪味,让珠玉取了鸡舌香来,含了一会儿才将那味道压下去,复又提起刚刚的话题,“这些事儿其实你不必太过忧心,有我在上边压着,萧承和想有什么动作,又或者朝臣对舅舅有什么意见,都不是容易的事。”
谢瑶光欲言又止,在不知道人心险恶之前,她也以为,只要有萧景泽在,便可万事无忧。后来萧景泽死了,她觉着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搬到长信宫以后更是闭门不出,可那些阴险毒辣的人,说不定就在什么时候捅了你一刀。
重生这种闻所未闻的异事,她是无法说出口的,只得道:“近些时候我总是做梦,梦到你被萧承和所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这是忧思太甚。”萧景泽坐起身,将她抱在怀里,“若是这江山安稳,就不用阿瑶帮我担心这许多了。”
谢瑶光摇摇头,“说是梦,可又不是梦,就像是真的一般。”
萧景泽自然当这是无稽之谈,根本不信,可谢瑶光皱着眉的模样着实让他难受,便问道:“那萧承和害了我以后呢,他做了皇帝?按照祖宗律法,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有端王在,这皇位也轮不到他身上!”
自然是轮不到的,虽然当时也有大臣们提出让萧承和继位,可祖宗礼法不可废,靖国公和傅相征求过自己的意见之后,谢瑶光宣召端王入长安。
可就在端王还未踏入长安,接过传国玉玺,摇身一变成为帝王时,他的封地便传来消息,端王爷本就因皇帝驾崩而伤心过度,突然又接到皇后的诏书,大悲大喜之下,竟然暴毙而亡。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时萧承和表现得与世无争,是被众人赶鸭子上架才登上帝位的。现在细细想来,端王当时死得也十分蹊跷。
听到谢瑶光缓缓叙述,萧景泽的表情逐渐变得慎重起来,虽然他还是不太相信梦境能成真,可谢瑶光给他灌输了这么久萧承和的为人和秉性,说他一点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萧承和再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纵然他机关算尽,但这江山算不得旁落,成王败寇的道理,萧景泽懂,所以他并没有因此而发怒生气,他最为担心的是,对上阴险狡诈的萧承和,阿瑶在梦境中的际遇又是如何?
他不假思索地便问了出来。
谢瑶光听到这话之后,表情晦暗不明,半晌才道:“梦里的我愚蠢至极,萧承和借我的手将靖国公府满门抄斩,外祖父、舅舅、霜姐姐,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而我,被他绑住手脚,塞住嘴巴,钉在了一具金丝楠木棺中。”
时至今日,谢瑶光想起那种在黑暗中逐渐窒息,最终逐渐失去意识的感觉,仍然觉得浑身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