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那样好,我恍惚觉得,他定是欢喜我的,他不在乎我是个被欺压的小宫女。
他又离我那么远。他说他父亲这般努力,今后定能做出一番事业,他要和他父亲一样为朝廷效力,然后娶一个像他母亲一样温柔贤淑的女子。
我听着,嘴里明明甜的发腻的蜜枣,没了它原本的滋味。
我原本就不是温婉的性子,恬静的女子。
他还说,枝桠,你这样可爱,你家公主今后定会许你一门好亲事。
我就笑着看着他,我故意道,那你娶我吗。
他也笑了,满眼温柔的看着我,那还不错啊。
渐渐的,梨花不见了身影,茂密的枝桠,新发出了一截又一截的嫩芽。
嫩芽成了嫩叶,一日比一日发的多。也长出了满树青涩的果子。
他的父亲终于熬出头了,成了举足轻重的朝臣太仆寺卿。
那日他兴致勃勃的同我说,他父亲有意栽培他。他高兴坏了,眼里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我见他这样高兴,我也高兴。那日他牵了我的手,他说,枝桠,你一定要出人头地,到时候我们见面就方便多了。
我听得这样的话,什么也不能想。他定是在谋划我们的以后了,我只能点头,只能说好,只能说我定不负颜小公子的嘱托。
十一岁,还是一个春天,父皇逮着了翻墙出宫的我。就这样他知晓了我是公主。
他对我说,公主殿下,臣惶恐。
他说,公主殿下,从前是臣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望公主海涵。
他说,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臣等望尘莫及。
我假意没听出他言语中的疏远,还是带着笑看着他。
他又对我如从前一般了,仿佛我还是枝桠,他还是那个梨树下被我压的满头青紫的少年。
他特地向父皇请求,来见我一面。他带着他母亲做的满满一大罐蜜枣,亲手放在了我面前。
他又对我说,公主,臣想着公主应是喜欢这个的,便自作主张带来了,望公主莫要生气。
我很是欢喜,欢喜上了头,只好说着不生气不生气。只好说着,你能来,我很是欢喜。
后来,我便一直这样,带着这份磨灭不下的喜欢,直到了十六岁,直到了今天。
前几日父皇新寻回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姨母,带回了一个很是好看的堂姐。
册封大典上,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了片刻。
我倒是想会会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堂姐。
进殿,只见她款款而出,通身没有见过那些官家小姐桀骜的气派,性子道是和我一般。客客气气的同我说着话。
我原想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曾想,她却是柔柔的给我挡了回来。
似乎是见我没什么威胁性,她又道,我母妃若是生个小妹妹许是很好玩儿。
我知晓她是和我开玩笑,却不想她也是合了我的性子,我便回道,让她别后悔,到时可别哭鼻子。
她还是不生气,还邀请我吃她的果子。
同他踏春之后的不多时候。我撞见了颜玖润和我那位堂姐。
他们在漫天梨花雨里。
他说,臣仰慕公主许久,听闻公主对蜜饯酿造之法很是通透,特意来叨扰公主一番,唐突了公主,望莫要怪罪,
只见堂姐草草的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让她身边的画扇给了他一张方子,颜大人谬赞了,前几日颜大人特地差人来问过本宫,是向顺静讨要的?
他鞠着礼,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涩涩的,公主许是误会了,我母亲素来喜爱这些东西,臣是向母亲讨要的。
堂姐扣着指甲没再看他一眼说,原来是令堂,颜大人慈孝。
堂姐说完却是停顿了一会儿,开始认真看着他。堂姐道,不知颜大人觉得,顺静如何。
竟是说起了我,我示意小暖不要出声,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说,顺静公主艳若桃李,唇如朱樱,实乃绝色。
堂姐从画扇手里拿过绢帕,擦了擦手指,颜大人,你知晓本宫和顺静的关系,本宫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他身子僵了僵,道,公主多虑,微臣不敢高攀。
堂姐继续擦着手道,颜大人应该知道,顺静不在乎这些,本宫想要的也不是这个答案。
他却道,公主不要为难微臣。顺静公主非微臣之良人……
我没有在听下去,浑浑噩噩回了寝宫。
我不知道那几天我是怎么渡过的,我也不知堂姐因我几天没过去有多惆怅,父皇母妃因我失了从前的跳脱有多忧心。
我只知,他大抵是不欢喜我的,可为何要给我希望,那种无休无止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