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用膳时,楚少渊总是肃静着一张脸,无论吃什么都瞧不出高兴劲儿,那些珍馐佳肴仿佛没有一样是好吃的,让他提不起兴致。
苏轻窈也算经常陪膳的,却也从来不知他到底喜欢吃什么。
是以今日见他如此贪食,不由有些惊诧,赶紧小声劝一句:“陛下可勿要多用,回头仔细积食。”
楚少渊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偏过头看她一眼,苏轻窈小小缩了缩脖子,抬头看却发现他并未生气,目光里反而带了些暖意。
“无妨,”楚少渊竟跟她咬耳朵,“其实朕挺能吃的,这点不算什么。”
苏轻窈头一次听楚少渊说这么接地气的话,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那也不能吃这么多玉米饼的,”苏轻窈顿了顿,还是要劝,“御厨会做这饼,回宫再叫膳也一样的。”
楚少渊又看她,却是认真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至于哪里不一样,他没说,苏轻窈也不好再问了。
不过楚少渊也还算有分寸,直到第十张饼吃完,就不再多吃,又喝了一大碗热汤,瞧着才算吃饱。
苏轻窈想了想,其实有点想问他在宫里是不是吃不饱,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跟饿了好几天似的,吃起饭来都有些吓人。
用完午膳,楚少渊便起身对她道:“用完膳要多走走,民间不是都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咱们也试试。”
苏轻窈不知说什么好,总觉得出了宫的楚少渊有些不同,却也觉得这样挺好。他话多了,人也更随和,很是平易近人。
“臣妾知道这话,”苏轻窈笑着说,“在宫里时也经常走动的。”
楚少渊瞥她一眼,显然很不相信。
“真的,上次只是意外。”苏轻窈说着,声音越发小了,“臣妾哪里下过地,加上天热,自然就……”
自然就如何她没说,楚少渊却听懂了,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苏昭仪这是在埋怨他。
“朕说的你就得听。”楚少渊最后总结。
苏轻窈抬头看他,见他耳垂又红了,便努力压下心中的窃喜,一本正经道:“是,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定谨记于心。”
这话题便就此揭过,两个人绕着小池塘慢悠悠走了一圈,等差不多消食了,楚少渊又领着苏轻窈回到御田边。
这一季秧苗都长高不少,瞧着翠绿结实,便是不能收获大丰收,也绝对差不了。
楚少渊看着这绿油油的稻田,很是有些骄傲。
前世历时六年才终有成效,今生不过大半年光景,他就让这两季稻成功立秧,若是明年真能丰收,百姓们便能提前吃上这稻米,也能让更多的百姓吃饱饭。
一开始听两位大师说国运不久时,楚少渊还难受过,也曾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他想改变国运,想改变自己的帝命,却也不知要如何为之。那一段时光,最是难熬。
后来他自己就想开了。
如果他努力做得更好,比前世还要好,最起码在建元一朝,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可以平安喜乐。
人是不能贪心的。
能做到一,再努力二,够到了二,再去展望三。若是从一直接跳到十,那不是希望,那是瞎望。
想通之后,楚少渊只觉得身上担子轻了些,却又重了些。
这绿油油的两季稻,就是他要努力的二,如今放到眼前,显然已经完成大半。
他能不高兴吗?
苏轻窈见他脸上带着笑意,不由也跟着笑:“这稻子以后一定能种遍大梁沃野,一定能让百姓丰衣足食。”
楚少渊回头看她,露出了长久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一定可以。”
这是他所知道的,一定会实现的未来,所以满怀信心,所以不怕失败。
“来年丰收,第一筐御稻,朕请你一同品尝。”楚少渊说着,眼睛里仿佛有星光。
苏轻窈的心,再一次动摇了。
“好,臣妾现在就盼望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