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那青年一脸郑重地捧着符纸靠近了傅易瞳的遗体,取了对方一滴指尖血滴在符纸上,然后手上一抖,那符纸一下子燃烧起来,却不是寻常纸张烧起来那种有了明火、糊味的烧法,而是没有火苗,仿佛被什么一点点吞下去似的一寸寸灰了,一道青烟笔直腾起,同时有一股佛龛常年染着的香味传来。
无数旋转的光影交错划过,一时间饶是这些大能也有些看不清楚,只知道青烟袅袅之后好端端的屋子里平地起了风,地上的尘埃漫卷起来,薄薄的雾色和着香的味道沁染了整个屋子。
空间当中突兀地破开一角,仿佛是天狗吞月亮似的突然,然后就出现了一个仿佛洞口的地方。一个一身白袍的人凭空出现,如履平地般在空中走了几步,走到近前。他头顶一顶大帽子,上头四个大字,隶书,“你也来了”。
这里的人都是饱读玄门典籍的,当即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这,白袍高帽,口角含笑,还有那标志性的四个大字,不是白无常是谁?
然而,活了这么多年,这么大一个修-真界,谁听说过有人能叫出神仙来?多年之前有位已故的大能召唤了一位城隍,被津津乐道传了多少年。眼前这是……这是……
然后他们就看着那叫做洛白越的青年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对面的白无常也应和了几句,只可惜他们这帮人一个字也听不见。有人心里可惜得不行,地府官员,货真价实的地府官员啊。难得见一回,都不能听他说几句话的?
也有人心说可能这就是仙官的作风吧,无关紧要的人,连我一个字都别想听。只感慨那位“岳麓”真人是多么厉害的一位大能,留下的东西都能轻易召唤出无常来,如果还活着,说不定是玄门重振的机缘呢,然而现在却死了。
——他们却不知道,这隔绝声音的法术是洛白越使出来的。
什么符纸,那都是幌子。事实上就是洛白越直接意念沟通了天道。这个世界的天道被他捅漏了法则,又委屈又奈何不了他,只能如临大敌地时刻分出一缕注意力给他。洛白越神念一放出,叫天道说把傅易瞳魂体带回来,天道抗议无果,只能没好气地把白无常谢必安叫出来了。
白越立刻就布下了阻隔法术。毕竟“岳麓”是怎么回事,别人唬得过去,地府官员可不能。无常一尊小仙,知道洛白越厉害,上来语气都带着一丝小心和恭敬,这要是被其他人听出来了,洛白越这扮猪吃老虎的猪,可就扮不下去了。
白无常陪着小心,悄悄打量着洛白越,问他有什么需求。
洛白越没打算真的跟天道干上,只麻烦他暂时让傅易瞳的魂魄回阳世一阵,白无常立刻松一口气,笑容都真切了。还好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一个魂魄,弄回来就弄回来吧。还好才死,应该是刚带下去排队呢,也不影响投胎那里的记录,自己把她找出来就行。
他二话不说,在腰间的小本子上查了查,很快就回地府把一个珍珠白的影子带了回来:“喏,真人您要的人。”然后一溜烟就跑了,留下洛白越无奈地吼了一句:“我不是说要彻底把她留下啊!”
这几个意思?魂魄就这么随随便便丢回阳世了?不管了?有你这样当地府官员的吗?
然而谢必安跑得比泥鳅还快,洛白越无奈地看着空气中一阵波动,地府的通路又再度关上,只好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魂魄。
对方身形是半透明的,容色如旧,正是傅易瞳。她此刻似乎略带茫然,打量了一下周遭,魂体脸上流露出一丝震惊和复杂:“我,我不是死了吗?”
洛白越不好和她单独多说。如果两人交涉别人听不见,指不定要怀疑他教唆她编假话。于是把屏蔽的法术撤了,这才道:“傅真人,我是岳麓的徒弟洛白越。”
——傅易瞳死得比较快,没看见后来“岳麓”“脱皮”,自然不认识洛白越。
傅易瞳一下子愣了,怔怔看了他片刻,脸上带出一丝难堪:“洛真人,我……”她为了终止大阵死了,不知道“岳麓”怎样。可不管是怎么样了,自己开启阵法差点害了人家都是事实。
她嘴唇动了动:“你师父,还好吗?”
洛白越摇摇头:“已经去世了,令师也是,我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请真人上来一叙。”
傅易瞳立刻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是我错了。”
这让一干人看了直皱眉。这可不像是被岳麓害死的呀,不然面对岳麓的徒弟,这怎么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就有性急的打断这俩人你来我往,问傅易瞳是怎么回事。
傅易瞳脸上露出心灰的表情,一五一十把宋长奇让她研究怎么启动大阵、又是怎么骗来了岳麓、之后怎么开启大阵、岳麓如何反击……全都说了。
末了道:“我其实知道师父所谓并非正道,却想着他到底养我教我一场,一时心境动摇,想着此次按师父所说施为,算是偿清了恩情,之后再不行鬼蜮之事,却没想到,一时软弱动摇就铸造大错,害了岳真人性命,自己丧命,师父也……也……”
话到最后,想说宋长奇是自作自受,到底又不忍心,只露出颓然痛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