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的女儿,她与父亲离异时,我亦不是孩童,不至于不懂事到强求母亲一个人独守下半辈子。那时可能还想不透,现在却深深领悟有个伴真的很重要,人总有孤单寂寞时,老伴老伴,也就是老来有个伴而已。所以,她的改嫁,我是真的接受,只是那个新家庭毕竟陌生,无法强求自己融入进去。
至于后来妈妈生了尿毒症这个重病,这世上还有比我与她更亲的人吗?我不承担要让谁来承担?这是我的责任与义务,因为我流着她的血,我们是血脉至亲。
所以,妈妈,你真的无需对我太过客气与小心的。
傍晚时候,汽车抵达了终点,我走下车来,熟悉又陌生的景致,有着依稀的改变,却不失原来面貌。这块土地,时隔两年,还有着乡土的芬芳。我轻弯唇角笑了起来,回来了才知其实我是依恋这个地方的,回乡故里,游子心归。
走出车站,路边停了几辆载客车,有人上前询问是否要送,我想了想,报了地名询问价钱。那人开价六块钱,我给还到了五块,顺利坐进了车厢。这种载客车其实就是三轮摩托改装的,在大城市里已经被禁止,但在这个小镇上没人来管,倒成了互通便利的交通工具。
不过五分钟,就送到了目的地,我付了车资给开车的老板后,就独自拎着挺沉的包往里头走。沿路有人停下向我注目,探视的目光往我身上瞅着,我混当没看到,埋了头往前。
今天天气放晴,到傍晚时夕阳还暖融融的,我穿了件长款遮臀的黑色羽绒服,走了一段路,就开始觉得背上有汗意了。口袋里手机在叫,停下来取出一看,是母亲的来电,一接通那边就急着询问:“小浅,你什么时候到呢?”
“妈,我到了,先回老家那边把东西放了就过来。”
那头沉默了下,再出声时母亲有些难过的样子:“浅,你不住在这边吗?”慈蔼的声线里带着伤感,鼻子一酸,没忍住酸涩,眼眶微微湿润,“妈,等我过去再说吧。”
有些心疼这样说话的母亲,可继父那边情形我是了解的,母亲跟了他后没有再生育,因为继父本身离婚就带了儿子在身边,政策上也是不能再生了。而继父上面还有二老,一大家子人,要给我腾出地来住不是不行,但也诸多不方便。
加上我不习惯那种氛围,实在不想勉强,但对着电话里的母亲,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终于走到了熟悉的老家门前,是个有宅院的平屋,黑漆的木门紧闭,我的兜里有钥匙。隔壁有人走出来,朝我看了看,惊喜地大嗓门喊了起来:“这不是小浅吗?你回来了啊。”
“诶,是我,虎子妈。”我扬开笑脸冲着她喊了声,小时候我与她儿子是同桌,常常打架,后来打出了交情,又常常聚在一起写作业。因为相邻,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虎子妈上上下下把我给打量了个遍,然后似有心疼地说:“闺女啊,去外头苦吧,看你瘦的。怎么还剪了短发呢?女孩子不都喜欢留长头发吗?”
不由失笑,虎子妈定是想着我小时候留那长长的辫子了,没想我如今可潮了,直接板刷头,头发根根竖起,幸而还带了帽子遮掩着,要不然她定还要吃惊。至于清瘦倒是真的,接二连三受创,与医院有了不解之缘,哪能不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