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立行道:“陛下勿忧。晋王如今英武过人,爱民若子,礼贤下士,北地百姓无不称颂。”
皇帝点头:“我确实该找个机会让他回京来看看了。”
十日后,令晋王进京的诏旨便抵达了北府。
晋王僚属、都督府录事参军宋遥闻讯,急忙从宅邸赶到大都督府,府中侍从很快便将他领到晋王所在的书室。
晋王李承涣刚满十七岁,却已是长身玉立,有天日之表。此时他正跪坐于案前,手执书卷,看得甚是专心。听见响动,李承涣抬起头,见是宋遥,不由得一笑,亲切地叫着宋遥的字:“远迩,你来了?”
宋遥一揖之后便在李承涣对面坐下,笑道:“好不容易有了意旨,想不到大王还能如此平静。”
李承涣放下书卷,淡漠地说道:“我并不想此刻回京。”
“为何?”
李承涣起身,踱到窗口,方才道:“还不是时候。”
宋遥不解地看着主君负手而立的身影:“我们筹划许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现在正是大王一展宏图之际,大王怎么反倒犹豫起来?”
李承涣没有立刻回答心腹兼好友的话,而是安静地望向窗口。窗外是都督府的花园,北府不比京中,庭院内虽也有花木山石,却远不及都中园林的精致。李承涣注视着自山间引来的潺潺溪水飞流直下,悠悠言道:“并不是我忽有犹疑,而是还有一事尚未办妥。”
“何事?”
李承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回案前坐下才道:“远迩,替我拟一篇奏疏,向都中说明,目下北府尚有急务若干,我不便立时入京,要待诸事料理妥当方可动身。”
宋遥迟疑道:“这……陛下召大王回京,大王却故意推托,若是惹得至尊不悦,甚至因此取消大王回京之行,却又如何?”
虽说皇帝不大可能因此对儿子怎么样,可这番做作若在皇帝那里留下糟糕的印象,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李承涣平静地拾起书册,淡漠地看了宋遥一眼:“果真如此,便说明现在尚不是回去的时候。”
晋王的上书数日后便传回了京中,皇帝并未动怒,反而亲自提笔回书,赞赏儿子以国事为重的态度。皇帝着意抚慰,让李承涣专心军政,回京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的回信让宋遥松了一口气。看来丘立行的进言非同小可,着实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对晋王来说是个绝好的消息。又过了十数日,李承涣才准备妥当,动身前往西京。
日夜疾行,西京的城门终于遥遥在望。李承涣驻马原上,举目凝视远处的都城。五年前离京之时,他也曾站在这片原野上眺望这座都城。疏朗的天色下,耸立着气势恢宏的巍峨城楼,不必进去,他便能在脑中勾勒出那城中的繁华景致。
五年了。
离开时他还是个十二岁的无知小儿,现在他却是坐镇一方的贤王。五年里,他看到的只有塞北茫茫无边的草原,听到的只有不断驰骋的铁马金戈。北狄无数次兵临城下,狄人的流箭甚至飞进了都督府。他身为坐镇北府的亲王,却不能后退一步。不但不能退,他还必须亲执戈矛、鼓舞士气,同将士们一同守卫自己的国土。而他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都中的少年郎还在无忧无虑地斗鸡走马,他却已经在北国的风霜里成长。北府五年看似默默无闻,却足以让他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大王?”身后宋遥的呼唤让李承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李承涣对挚友一笑:“进去吧。”
骏马嘶鸣声中,晋王李承涣进入了西京——这座主宰了无数人命运的城市。
皇后这两天有些心神不宁。
即使中宫素来待下宽厚,可她心情不佳时,宫人们也都要小心翼翼,以免刺激到她。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宫人染香见殿上众人都屏息静气,甚是忧虑。她想绮素一向得皇后欢心,或可宽慰两句,便悄悄遣了两个小宫女去请绮素。
两个小宫女到得绮素房内,却并不见人。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最后只得向染香回报说没看见绮素。染香心下奇怪,绮素一向少在外面走动,她能去哪儿呢?
其时,绮素正立在宫墙下与太上皇宫中的女官杜氏说话。
杜氏早年因德才兼备,受诏入宫出任司正。太上皇退位后,她亦辞去司正之职,随侍上皇身侧。几年前李承沛带绮素到西内时,便是她引着两个孩子入见太上皇,绮素也因此识得了她。
杜氏饱读诗书,她虽已辞去司正职务,皇后仍命她每隔数日便要入内文学馆为宫中妃嫔、女官讲学。绮素与她相识后,便常出入内文学馆向她请教诗文、佛理。杜氏不擅女红,见绮素手巧,便不时地请她帮忙做几件东西,两人倒因此成就了一段忘年交。
绮素这次正是为杜氏送绣品而来。
杜氏略翻了翻便赞不绝口:“小娘子的手艺越发精妙了。”
“宫师满意就好。”绮素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辞别了杜氏,绮素独自走在宫中的小径上,没走多久便遥遥望见承香殿的轮廓。此殿曾为已故淑妃的居所,淑妃仙去后,那里一直无人居住,除了偶有宫娥打扫,一向没什么人来此。过了承香殿不远,就到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