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银子,扔在了王炳富的面前说道:“此银三两三钱,可换几枚银币?”
王炳富拿起银锭掂了掂,左右看了看说道:“可换两枚银币,这银八成色,杂色炼金花,火耗一钱四分,火耗六钱。”
朱祁钰捡起了那枚银锭,的确如同王炳富所言,这银锭是八成色。
他在泰安宫里捣鼓了半天,算了不知道多久,才算清楚火耗和换几个银币,王炳富这一过手,就掂量出来了。
朱祁钰点头说道:“自己去北镇抚司衙门,领三十廷杖,这差事,朕交给你了。”
“办好了,有赏,办不好,永宁寺就是你的归宿。”
王炳富深吸了口气,他猛地磕了个头说道:“臣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圣恩!”
王炳富本身是个匠户,他爹是宝源局的炉头,他慢慢升到了这宝源局主事的位置,领了朝廷的俸禄。
他当初也想过做了这宝源局主事,如何如何,如何让宝源局发挥他本来的作用。
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能怎么做。
正统一十四年,连两平安南的大明英国公张辅,都得看王振手下的小宦官喜宁的脸色过日子,家里有妇人被打到了堕孕身死,张辅朝天阙泣诉。
喜宁却被宽宥,犯事儿的人,只是打了几杖,这事就了结了。
不过还好,当今陛下是个能拿主意的人,也很有主意。
就比如这采银铸币法。
朱祁钰翻身上马,到了兵仗局,先给王炳富补了一道手续,然后叮嘱兴安,让兴安派去一个太监去宝源局,不干别的,盯着他们干活。
“宝源局乃是散发银币的重要场所,你切记找一个不贪钱的人去。”朱祁钰叮嘱了一番。
有不贪钱的太监吗?
至少兴安和李永昌目前还没贪钱的迹象,只要皇帝能跟外廷文武见面,宦官就不可能彻底坐大,这些宦官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比如之前朱祁钰让兴安还小金元宝的时候,拿个大一倍的金元宝,朱见深病好以后,兴安立刻拿着二两重的金元宝和小元宝,还给了太医院院判陆子才。
本身宦官就是皇帝和朝臣们沟通的一个桥梁,当然要用,但是朱祁钰从来不滥用。
他站直了身子,走进了大明兵仗局,兵仗局,现在已经完全变成压功赏牌和勋章的地方,现在这兵仗局内,全都是铸币的家伙什儿。
大明是极其渴望货币的,这一点朱祁钰是心知肚明的。
盐引的超发,却被私盐场吸收之事,就是证明大明对货币的渴望。
如果不是大明皇帝赏赐诸王勋戚无度,太多次滥发超发盐引,第五琦的盐引制度,其实可以延续到大明轰然倒下的那一刻。
劳动,是衡量一切商品交换价值的唯一尺度。
盐引的价值,是送到边镇的粮草和南方盐场的盐,双重劳动决定了它的价值,但是一旦朝廷超发,盐引就失去了,送到边镇粮草这一价值。
那盐引的价值自然立刻暴跌。
盐引作为货币的时候,交换价值暴跌,使用价值的涨幅,并不足以弥补交换价值的暴跌,盐引自然是越来越不值钱。
越不值钱,朝廷就越是滥发,最后盐引制度彻底崩坏。
大明的欠账也就越多,崇祯看着老祖宗们欠下的两百年的账,只能呜呼哀哉。
而银两在当下大明,是没有使用价值,却有极大交换价值,而且十分稳定的货币。更没办法超发。
朱祁钰不愿意让盐引充当货币,但是在未来可见的很长一段时间,盐引和银币都会作为实质上的货币,在市面上大肆流通。
而兵仗局的工坊,造币的速度,就决定了大明是否可以长治久安。
宝源局是怎么废掉的,宝源局的主事王炳富为何整日里无所事事?
要是让宝源局一年铸30亿枚铜钱,王炳富现在一定不会那么胖,忙得他晕头转向!
而此时的兵仗局工坊非常的忙碌。
朱祁钰信步走在兵仗局内,所有人都是形色匆匆,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取银两称重,熔炼银、铜、锡,压成银条,做成胎饼轧边,再印上轮廓文章,再次称重装箱。
现在兵仗局接了三百五十万两白银的大订单,这三百五十万两白银的大订单,首先是陛下的两百万两,然后是户部的一百五十万两,共计会产生四百五十万枚大明银币。
而工期为一年。
如果要折合的话,大约相当于90亿枚铜钱,流入大明的市场。
这是何等的忙碌?
工匠三班倒日夜不休,才有可能做得完。但是这是缓解大明货币压力的最好办法。
兵仗局有四台个超大的万两天平,精度到一毫,也就是0.001两。
兵仗局共有二十八坩埚炉,每一炉每次可熔银、铜、锡三百斤。
而制作模具胚,最开始的图案,是朱祁钰亲手画的,为阳文正字,再翻刻为阴文原模、二次模、工作模、油土浮雕、石膏打型,最终成为白铜型,上人力螺旋压力机,刻白铜定型。
人力螺旋压力机,乃是兵仗局当初制备勋章的一大利器。
而银料和铜锡融合之后,过滚机,成为固定厚度的银条,随后过镟车切割胚饼,胚饼滚光边,在退火之后,上压印机铜模压印。
压印机同样为人力螺旋压力机,不过这台更大,而且用上了齿轮,由十六个人推动。
压印结束之后,还有专人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