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惨啊!”
“那可不!”
“那记者们的工资从哪儿出?”
“台里先给他们垫点儿呗!”
“台里家底还挺厚啊?”
“嗐,我跟你说吧,其实领导不让说,”李英侧眼瞥了瞥窗户边站着的赵志满和吴猛,伸着脑袋,把声音压得老低:“现在已经在贷款了,而且还不是从银行贷的,因为要得急,额度大,银行没弄成,从金融公司走的,算是高息贷……”
孟成抬起头,一脸惊恐。
虽然他对台里贷款的事早有耳闻,但一直是半信半疑。今天听李英这么一说,看来是真的,并非谣言。自己养家糊口的的单位啊,曾经万人羡慕的电视台,现在竟然要靠贷款维持生存了!这是眼看着就要倒闭的节奏啊!说不定哪天自己就失业了,就要另谋出路了,真叫人心里呕得慌!
门开了,服务员把凉菜端了上来。窗户边的两位转身来到座位上。吴猛站起来,打开白酒,把四个杯子往桌上一码,开始倒酒。孟成抢过自己那个酒杯用手一捂,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嘴里连连说着:“不行啦不行啦,毛病又犯了,今儿吴猛替我喝。”
“不是腰疼嘛,腰不行也不能喝酒啊?”赵律师一脸不爽地问。
孟成不语。
吴猛冲着赵志满一仰头,解释道:“痔疮痔疮!”
“哎哟呵!痔疮啊,喝点酒消消肿,就下去啦!”
“放屁!”孟成轻轻地骂道。
大家跟着哈哈笑起来。
“反正喝一回少一回了!”李英抖了抖腿,来了一句激将法。
孟成瞅了一眼李英,把手从酒杯上拿开了。
“啥意思,郝兵?听你这话要出什么大事啊?”吴猛瞪着困惑的眼,问李英。
“没有没有,口误口误,我的意思吧……都四十的人了,人生已过大半,可不喝一回少一回了呗。”李英脸上仍然挂着那招牌式的微笑。
“郝兵?不是李英吗?李秘书还有艺名?!”赵志满阴阳怪气地问。
“哪儿啊!李英是艺名,人家本来就叫郝兵。”吴猛抢着说。
“这里面有啥故事啊?一会儿跟我们讲讲呗!李大秘书!”赵志满自己先端起了酒杯,要跟李英碰。他已经不管自己是主是宾了。
“嘿嘿嘿,这属于个人隐私。不方便说不方便说。”李英红了脸。
“哦,隐私!这还真不能再问了。”赵律师眼神扫到孟成那儿,一仰头,问:“真不喝啊,不喝我们可自己喝了啊!”
孟成端起茶杯,放到了嘴边。刚要喝却突然放下,拿起酒杯往前一墩,看着吴猛说:“娘的,倒上,难受就难受吧!不喝也难受……”
“哎,这就对了!想想当年你们吕总吕东,人家那魄力,还是个女的,你这个将来也要朝着总监的位置努力的人,得跟上节奏……”赵志满愈发口无遮拦,显然已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哎哟,说起吕东,明天我还得到医院去看看呢,他老父亲住院了……”
“啊?什么病啊?”众人齐口同声地问。
“说是感冒,应该不严重。”
说到吕东,大家似乎都很有兴致。私人会所隐藏在一片旧厂房内,窗口的光就像在夜晚空旷沙漠中点起的一团篝火,寂寞但不失热烈。而在三条街区之外的老百姓大酒楼内,则像景区里举行的篝火晚会,干冽炽热,坦荡自若。在大厅一角的卡间里,陈家山、赵小龙和孙波同样也在谈论着吕东。
“吕总不容易啊,被冤枉了到现在都平反不了。这两天他爸又住院了……前一阵儿她妈还被骗子骗了……”家山眼睛有些湿润,端起酒杯跟二人一碰,干了。
“唉!世间快乐的人有几个?人到中年,谁家不是一地鸡毛!”孙波放下酒杯,附和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感慨道:“我还是挺怀念吕总在的那段时间,每个栏目都有自己的风格,我是不知道别人,那段时间我还是挺沉浸在工作里的……唉!做人难,做好人尤其难。要是吕总在,《晚间》也不至于被拆得四分五裂!”
“吕姐是个好人,要是她在,我们可能也不会想到走!只怪我们没出息,也帮吕姐做不了啥!”小龙有些黯然神伤。
这顿饭是赵小龙张罗的。因为他和孙波已经想好年后就辞职了。今天算是跟他们最近的山哥辞行。点完菜,陈家山就去偷偷结了账。回来看着两位年后就见不到的兄弟,顿时感伤人生无常。生命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但是人总应该能做点什么,让失去变得慢一些,缓一些,更容易接受一些。看着这些得力干将一个个离开,他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心里不免彷徨唏嘘。
“山哥,现在我们俩要走了,也没什么怕的了!我就跟你说吧,老宫的作风实在跟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们俩的工位不是就在他办公室的外面嘛,好家伙,别的不说了,光这几天给他送礼的就排队!”赵小龙像是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这两天让我们去暗访什么窗口单位年前的作风问题,我看不用去别处,在十一楼拍拍就能成条片!嘿嘿嘿……”孙波气得直笑。
陈家山听完,心里一震。
孟成浑身燥热。
他已接连喝了五杯白酒。gāng_mén处刚刚一阵火辣辣之后现在没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