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里终于响起了停止检票的提示。这时,一名男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到了闸口。一个急刹,身体因为惯性撞到了闸机上。工作人员刚要伸手阻拦,他啪地一下把身份证拍到感应器上,谁知这次挡板反应很快,瞬间打开,那个身体擦着挡板犹如一阵风刮了过去。一路跑着跳下扶梯,又如运动员冲刺到终点撞线般撞进了车厢,把站在车厢门口的列车员顶了个趔趄。
年轻的女列车员一脸地嫌弃。严肃地盯着这位哈着腰喘着粗气嘿嘿傻笑的中年男子,欲言又止。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柳天紫的老公李敢。火车启动了。李敢冲着直翻白眼珠的列车员说了声抱歉,拿纸擦着汗开始找自己的座位。
今天赶火车,李敢属于临时起意。早晨送完儿子,课外班的老师告诉他今天是年前最后一次课,明天就放假了。李敢听了心里一动,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到了单位,他找到处长老秦,问北京那个年会的邀请函是不是已经失效了。老秦一脸地不悦,问他干嘛。李敢傻笑。老秦说对方已经用他的身份证买好了车票,去不去在他。如果又想去了,赶紧看看人家把车票退了没有。李敢急忙点开手机上的12306查询,发现车票竟然还有!开车时间是9点48分。还有一个小时!他觉得来得及。
李敢想给天紫一个惊喜,来个夫妻首都一日游。两人同时到北京出差,吃住车票不用自己掏一分钱,哪有这么好的机会?在北京买买过年衣服,捎点年货,岂不美哉!孩子完全可以让老人照顾两天。主意打定,他开始朝火车站飞奔而来。
李敢坐到座位上,身上的汗慢慢塌下来了。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窗外的风景,拿出茶杯,一口一口地呷着。脑子里开始想象接下来两天会发生的那些美好的事情。他并不着急给媳妇打招呼,他想制造点儿浪漫。等开完年会,自己突然出现在天紫面前,然后扶着宾馆房间的门框,嘴里也叼上一支红玫瑰,一脸屌气十足地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然后天紫惊叫一声,两人拥抱亲吻。呜呼妈呀!美!老夫老妻也得经营哟。李敢闭上眼,身子往后一靠,嘴角开始模仿周星驰的坏笑。
一辆白色的新款奥迪车停在了省气象局宿舍的门口。车门一开,一双高级女款高跟皮鞋踩到了水泥地上。身穿白色貂皮大衣黑色皮裤的燕鑫像一位身世显赫的阔家小姐突然出现在了贫民窟,立刻惊艳了周围的空气。她摘下墨镜,目空一切地看了看这片破旧不堪的老旧小区,高冷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傲慢。当她的眼神终于扫到不远处的柳天紫时,傲慢立刻变成了媚笑,阔家小姐秒变丫头助理,身体控制不住地小跑起来。
柳天紫远远地看着燕鑫,眼神里闪过一丝女人都有的嫉妒。这行头,这座驾,这家伙阔得,还没走上主持人的岗位呢,这就把自己当公众人物了。很飘很膨胀啊。真是个不知道收敛的二姐。这病得治,药就得靠我来研究了。天紫的眼神由冷变热,脸上开始现出欣赏的微笑。
谁知燕鑫跑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戛然停住,傻笑着一拍大腿,又跑回车旁,从车上拿下脸盆和塑料纸,迈开猫步重新走过来。这下不对了,手里这俩道具和这身妆容太不搭了。怎么看怎么像靠收破烂发家的暴发户。路旁的行人开始投来异样的目光。燕鑫不会走路了。脸一红,两腿开始打架,高跟鞋一歪,差点崴了脚。
天紫看着凌乱的燕鑫,就像看着T台上出了丑的模特,忍俊不禁,噗嗤一笑,马上快走两步迎上来。
“鑫鑫,先不拿了,放车上吧。”天紫摇着手,接过燕鑫手里的东西,和蔼地说:“走,上你的车,你把车开进这个小区里,咱们在车上聊会儿。”
燕鑫一下紧张起来。她不知道柳天紫要跟她谈什么,总感觉像是有什么噩耗。柳天紫大姐般的笑容背后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冷峻。她嘴里应和着,一把拽开后车门。
天紫把东西放到座位上,犹豫了一下,本想着坐到副驾驶,想想后座也可以,索性一猫腰,钻进了车里。
车在气象局宿舍的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天紫一边夸车气派一边询问价格。一听这个,燕鑫的傲劲儿又上身了。浅薄的阅历容不下一辆奥迪车的财富。她收敛了笑,好像大脑瞬间失去了控制,脸上闪着不屑,耷拉着眼皮,轻描淡写地说六十多万。说完,拿起湿巾擦了擦香水瓶,又擦了擦LED屏。缓了半天,那个劲儿才算下去。鑫姑娘脑子重回清醒,转身朝着后座的天紫傻笑。又说,这钱以后是要还的,现在只是老爸替她垫付。
柳天紫始终保持着微笑。燕鑫的青涩稚嫩让她愈发自信。她甚至觉得,对这种虚荣自大自我感觉良好的女孩儿,调教的手段可以更直接更露骨一点儿。
“姐,你这是什么情况,买这些东西,这是干嘛用?”燕鑫终于想起了内心的疑惑。
“嗐,我一个亲戚,在这个小区住,刚添了个孩子,我这不过来看看她嘛,正好发现缺这俩样东西,正好我又想跟你谈谈,干脆就让你帮我顺便捎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