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金
《宋史·张永德传》云:寓睢阳时,有书生邻居卧疾,永德疗之获愈。生一日就永德求汞五两,即置鼎中,焚之成金,自是日与永德游。一日,告适淮,永德送之,求药法。生曰:“君当大贵,吾不吝此,虑捐君福。”及后永德为将,屯下蔡,淮民中有一僧,睥睨永德,召之,乃睢阳生也,复求前术,僧曰:“始语君贵,今不谬矣;富贵安用为此!”
又《龙川略志》载:“子瞻从事扶风时,有老僧欲传以朱砂化黄金。子瞻曰:“吾不好此,虽得之,将不能为也。”僧曰:“此方知而不为,正当传也。”是时陈希亮守扶风,尝于此僧求方而不与。子瞻曰:“陈卿求而不与何也?”僧曰:“贫道畏其得方,不能不为耳;贫道尝以方授人。有为之即死者,有遭丧者,有失官者,故不轻传。公慎勿以授人如陈卿者也。”后偶与陈希亮语及此僧所以,陈固求子瞻授之,悔曰:“某不惜方,惜负此僧。”未几,陈以赃败法,于瞻疑以方故,深自悔恨。后谪黄州,陈子慥在黄,子瞻问其父用此法否?慥曰:“吾父失官至洛阳,无以买宅,遂大作此,然竟病指痈而死。”
义甥孙沈某弟兄二人,其弟为人煅银以给食,日亦未足也。不数年,置有室庐妻奴,设四肆,弟兄俱于肆以交易,又数年,身有罗绮,动有银器,往来有显者,迥异于昔日。人言得烧金之术,假煅工以遮人耳目。予且信且疑,无何,兄弟继死,家随以废。其父一日携一书告予曰:“吾儿得此足衣食,今献之于翁,少丐钱谷可乎?”予因益信张永德、陈仲亮之事,召义侄语之,至曰:“沈与北司前某人同为,今亦同弃世矣。”
呜呼!晏子有言,不义之富,祸之媒也。使永德得方,未必不没官也;而东坡遭谤遭谪,岌岌穷途而病死者,亦或曾试此耶?
元德秀死
唐元德秀退居安陆县,去家独处一室,值大雨水,七日不通,馁死。中书舍人卢载为诔文曰:“谁为俯君,犬必啖肉;谁为府君,马必食粟,使我元君,馁死空谷。”丁用晦载之于《芝田录》,以为美事。予意卢子不当以二畜比之,正史传中之赞,何其优耶。然其清贫固也,但卒于家,不闻退居安陆,此又不知从何来。
奇物不可守
书画古玩,自有国而言,至宋徽宗之世,可谓极备,观其书谱、画谱、博古、考古图可知矣;惜乎胡骑一人,零落漫毁,百不存一。自家而言,一聚此物者,必然败去,岂非物之美者,人心所在,鬼神临之,大有大异,小有小异,不可聚此,以为子孙可常守也。
太常黄冠
尝读《周礼》,天子大祀,大宗伯主礼,大司乐主乐,皆明德新民之士,圣贤之徒也,所以肃虔百职,感格上帝,妥侑神人者在是。岂惟集事完礼文而已哉。今乐既作于神乐观之徒,而赞相行礼者,又皆太帝之黄冠,天朝大礼大乐,付于斯人,甚非序和情文之道也,神安可以格耶?
岳刘之对
宋张浚问岳飞曰:“王德淮西军所服,浚欲以为都统,命吕祉以督府参谋领之如何?”飞曰:“德与郦琼素不相下,一旦擢之在上,则必争;吕尚书不习军旅,恐不足以服众。”浚曰:“杨沂中、张俊何如?”飞曰:“张宣抚,飞旧师也,暴而寡谋;沂中视德等耳,岂能御此军哉!”浚艴然曰:“固知非太尉不可也。”飞曰:“都督以正问飞,飞不敢不尽愚,岂以得军为念哉。”
我太祖尝欲用杨宪为相,以问刘基,基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宰相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不与焉;今宪不然,宁不败乎?”帝曰:“汪广洋何如?”基曰:“此褊浅,观其人可知。”又曰:“胡惟庸何如?”基曰:“此小犊,将偾辕而破犁矣。”帝曰:“吾知相无以愈于先生者。”基曰:“臣非不和,臣疾恶太甚,又不耐繁,为之,且孤大恩。”
夫谋事于人,正欲人之有言也;今不惟言之不从,而反憎疾焉,后虽事验,而武穆、诚意先已为之解官矣。岂魏公不曰忠,而太祖不英明耶?问之屡而无一是焉,则问者自以为愧;而直言之难受,不觉其忤也。呜呼!古人尚直,问且不能受言,使无从而直言,安望其以理之是非而足凭耶?予于二事,信哉直道难容于世。
父子异性
愚尝读《朱子语录》,中载东坡之子过、范淳夫之子温,皆出入梁师成门下,以父事梁。梁妻死,欲以母礼为服,忌某人而衰绖往之,文公语门人:“惜其名人之子有此。”予思本朝兵部尚书茹瑺,衡州衡山人也。太宗入靖内难,首先劝进即位,遂封忠诚伯。后死,召其子镛袭爵,镛以父在功罪之间,不肯受。又宋晟以父开国功袭都督,定远人也。建文时,通谋于燕,其子瑄乃以力战死于灵璧。苏、范可谓见辱乃尊,茹、宋可谓有愧乃子,不知平日家庭之教何如也?此见其忠义廉耻之心,大分天生成也。
乐奏天人乐器起止
由冬而春,